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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海亮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那些干啥呀,我们只要不挨尖子生的打骂就谢天谢地了。”
一个人将来是否有出息,谁在人生路上走得更远,比的是智商,更是情商,然而,是什么迫使学校和家长都只盯着学生的考分呢?老师们碰了一下这个话题,觉得太坚硬,就绕过去了。他们只是七嘴八舌地评价林少平班上的黝黑少年张鹏程是最优秀的,虽然同样他是来自湘桂交界处白门楼张寡妇家三代单传的农家儿子,而且他的成绩算不上最冒尖,但等着瞧吧,他将来一定会把许许多多人抛在脑后。老师们平时那么在意自己班上尖子生的人数,以及他们在学校和市里的排名,可是今天,他们都真心诚意在祝贺林少平,说:“少平哪,你能教到张鹏程这样的学生,福气呀!”
这时候,下课铃响了。
程琳例外地没像往常那样拖堂,很快就回办公室来了。办公室角落里安着一个洗手槽,她去打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又在流泪,大家都注意到了。她的前胸、手肘甚至鼻尖上都是粉笔灰,泪水流过之后,脸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沟壑……—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林少平处于极度的焦灼和苦恼之中。程琳和洪海亮那样的遭遇,并没有落到他的头上,但他深知,这并不是自己威信高,也不是自己育人有方,能够像张鹏程那样人品不错的尖子生,真是很稀少的。他班上的一些尖子生,觉得自己受到老师的特殊照顾,就跟田晓岚等人一样,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他之所以没挨过打,也没当面挨过骂,只不过因为他个头大,且在特种部队练过几手硬功夫——学生不敢而已——当教师都当到这个份上了!他非常同意林自强的意见,觉得将来的国家,靠这样一批缺乏感恩之心的人去建设,很能说靠得住。造成这种局面,怪学生吗?怪老师吗?林少平深感迷惑,脑子想痛了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他明白一个起码的道理:连自己的老师都不懂得尊重的学生,再怎么说也优秀不到哪里去。古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现在倒不敢奢望那个,但至少不该这样随随便便挨打挨骂吧!
在这样的心境下,藏匿在手机背后的那两个名字,又开始一刻不停地向他提出抗议,希望将它们释放出来。当然在释放,然而以什么方式释放,是拿出来扔掉,还是交出去?林少平掂量着。其实有什么可掂量的呢,他早就决定了。这就相当于一条渠堰挖成了,第一波潮水已经流出去了,只要后面还有水,就不可能不流。他只是需要一个更加坚实的理由。
现在,这个理由已经有了——既然王小蜂连他班主任都敢打,还把他留下来干什么呢?
他甚至有些感谢王小蜂,正是王小蜂打了程琳,才给了他将其卖掉的理由。
事实上,程琳被打的那天夜里,林少平就想采取行动,可不巧的是,他回家后,有意无意间取出书柜顶层的那本很厚的破书,看到了夹在里面的新崭崭的一大沓钱。这沓钱像炭火似的,把林少平烙了一下,让他身上的某一处疼痛起来。直到几天之后,那料炭火才熄灭了。他才放心大胆地对自己说:“本人这样做,真不是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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