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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传统，在将士们用饭的时候，供他们歇脚的客栈掌柜会从本地雇佣一些能歌善舞的妙龄少女，唱些小曲儿，跳几支小舞，这些少女多来自有名的秦楼楚馆，不过她们并不是常人想的风尘女子，而仅仅是为大楼馆中的花魁表演时伴舞的无名女子罢了，所以要价不高，但却深受客栈掌柜和士兵欢迎。

喝着香茗，吃着佳肴，观看妙舞，聆听清歌，谁人不动心？谁人不流连？

萧思玖虽然是女儿身，并且对歌舞没甚兴趣，但她刚吃下一口酱鸭肉，便听见邻桌的士兵小声叨叨，话语千回百转，有时候还夹杂着市井间的奥妙词语，可她胜在理解能力不赖，在心底里过了一遭，便理出了大概：那些人不晓得从哪里听过来的小道消息，今夜为他们跳舞的女子是建康第一楼馆——凤环院派过来的姑娘，据说其中还有当下极为有名的才女，柳柒姑娘。是以，时候还未到，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便坐不住了。

自凤环中凰评比之后，柳柒以十九票的成绩屈居第三，她虽然未得到第一美人的名号，但也是因祸得福，被朝中的一个文官看中了，身价也是蹭蹭地往上窜，听闻她现下的价格已经翻升到了五十两黄金，可这价格就算再高，也有痴情富家子甘愿博美人一笑而大方出手。

萧思玖敛眉一笑，又端起茶杯酌了一口清茶，然后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傲落的臂弯，低声道：“曾经在凤环院的时候，柳柒就已经是名扬建康的才女了，也不晓得几个月不见，她会成甚么样子。毕竟我听他们口中传的，有了那文官撑腰，柳柒进来圆润不少，我记得她曾经是以骨感纤瘦脱颖而出的，不过，即便圆润了，有那张俏脸撑着，想来也垮不到哪儿去。”

“你说起刻薄话来，还委实有两把刷子。”傲落倜傥一笑。

“哎，傲师兄你还别说，我这个人生性刻薄寡恩，就喜欢落井下石。”萧思玖从容无比地回答，末了还不忘夹一块鸭子肉到盘中，她抿了抿嘴，赞叹道，“这道酱鸭味道极好，在建康这么多年，我居然还未曾吃过，诚然遗憾得很，遗憾得很哪！”

突然间，客栈大堂中的灯火熄灭，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经呼了一声，然后纷纷将手放到佩刀上，还未等他们拔出刀来，十盏灯火便徐徐亮了起来，士兵们朝那火望去，只见客栈正中的那方空地上不知何时排列了三行少女，十盏灯火好似被谁操纵者，温柔地绕着那些少女转动，她们冲下面的士兵盈盈拜了一拜，随即扭动纤腰，挥动水袖，应着刚起的琴声翩翩起舞。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

熟悉的歌声响起来，萧思玖心头一紧，竟不知为何感到一丝酸涩，她忍不住将手掌握成拳头，缓缓地，似乎是向傲落说：“我晓得这首曲子。”后者挑眉望她，萧思玖方轻声道，“《胡笳十八拍》，凤环中凰评比的时候，一个姑娘唱的曲子。”

“何如？”傲落有些疑惑地问她。

萧思玖的眸中忽然滚出一颗泪珠，她抬手抹了抹，道：“那个姑娘，想必已经死了。还有，这支舞蹈不是跳给其他士兵的，而是专专跳给你师妹我的。”

“可这舞女是客栈掌柜挑选的，你何时又与他结下了梁子？”

“你错了！”萧思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起来，她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愤怒，“这不是客栈掌柜挑选的，而是她，凤姝莹，或许还有燃见愁送到我面前的……他们的手，着实长得很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睛一瞬间亮极，这明亮不似从前她那种明媚的亮，而是痛彻心扉的冰冷堆砌起来的，属于寒冷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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