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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竹是在大婚当天晚上受到谢长华的贺礼的。
彼时她忙活了一天,坐在端王府的新房里腰酸背痛,绿蚁突然拿了个盒子走进来:“小姐,太子殿下刚才亲自送了这个过了,说是给您的贺礼。”
“太子?”靖竹忙走到门前向外看,谢明端担心她受凉,特意吩咐下人们将房门关严实些,她轻轻将门打开一个缝,透过红盖头,却只从那一道竖长的缝隙中依稀瞥见一道身形修长的背影。
她凝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徐徐回身走到床前坐下,她将泛着木香的盒子打开,一面随口问道:“殿下呢?”
“还在前院陪宾客们饮酒呢,奴婢听说今儿太子殿下格外高兴,特特命人从宫中取来了百年陈酿与殿下共饮,两个人都喝的有些高了。”
靖竹“嗯”了声,目光在触及盒内的东西时微微一动。
一缕白发静悄悄地躺在盒子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君身方及冠,心却已白头。
靖竹猛地将盒盖盖好,仰起头看向前方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动作太快,绿蚁和红泥甚至没能看去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见了靖竹神色顿觉不对,小声地望着她唤:“……小姐?”
靖竹将盖头重新盖好,晃了晃头:“没事,红泥你把它拿下去放好吧。”
“是。”靖竹的珠宝首饰和一些值钱的财务一向都是由红泥收着的,因为她心细,只要是她保管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丢失过。
红泥轻拿轻放,将那木盒放到了靖竹收藏珍品的大木箱子里,谨慎地锁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听到有下头们报信说,端王殿下回来了。
许是被灌了许多酒的关系,谢明端进门的瞬间屋内就涌进了一大股酒味,靖竹闻着味道抬起头,只看到纷乱的几双脚行到床前,王武的声音响起:“王妃,殿下他喝多了,还要劳烦您多照顾。”
靖竹答应一声,随手吩咐人准备好热水,待热水送进来之后才把多余的下人打发出去。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靖竹看了被放在床上的人一眼,气定神闲地坐到床上:“人都走了,去了吧。”
床上满身酒气的人闷笑一声,翻身横躺下来:“你怎么知道我没醉?”
“你要是醉了,才不会许人近身。”靖竹走到梳妆镜前将头上钗环一一取下:“闻你那满身的味儿,赶紧去洗洗。”
靖竹早已听说了谢明端会将大婚的议程精简,却没想到他居然精简到了这个程度,揭盖头都是她自己揭的,交杯酒红枣栗子花生那些铺床的玩意更是见都没见到,装作无意地问他,他却说担心人多吵到自己,又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铺在床上会硌着她。
呵呵,早知道这东西硌人,就该先把他扔到上面做肉垫,看他还怎么在这里一脸无辜。
靖竹觉得脸上的粉敷的不舒服,趁着谢明端洗漱之前先把自己脸上的胭脂唇脂洗了去,这才放他去洗脸。
谢明端假装嫌弃:“你用过的水给我用?”
“不想用就让人给你换,只是你得好好给大家解释一下,你这刚才还醉的不省人事的新郎官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靖竹忙活了一天都困得不行了,见他动作慢吞吞的也懒得等他,到屏风后换了寝衣后掀开被子就钻进被窝睡了。
谢明端看着她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
她体质的变化在这一年多显得格外分明,从前虽然有蛊虫折腾,但是每天忙前忙后上蹿下跳的从来不受影响,后来蛊虫被除,她开始隔三差五地服用那些伤身体的汤药,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又为了珲州的瘟疫忙忙碌碌,她患上瘟疫过后更是雪上加霜,走几步路都会喘个不停,今天能撑着完成婚礼议程,定然已经很疲惫了。
至于这大婚漏下的礼节……日后再补也无妨。
两个已经同床共枕过无数次的男女,竟然将大婚之礼完美地错过了最重要的一环。
……
沈靖玉坐在从端王府后院的参天大树下,看着头顶散发着温润光芒的圆月,脑中不由得回响起自己和母亲先前的对话。
就连她自己也琢磨不明白,她怎么会忽然之间说出那样刻薄的话来。
她从小就喜欢大姐姐,因为大家都说她的长姐才学广博气度不俗,是漫京城都挑不出来的世家贵女的榜样,她一直以大姐姐为荣,所以从小到大一直喜欢跟在大姐姐身边,即使母亲经常在自己耳边抱怨大姐姐这不好那不好,也从没影响到她对长姐的敬意。
后来年岁大了,长姐和母亲决裂,从前一直不起眼的李氏坐上了平妻之位和母亲平起平坐,母亲在自己身边说起大姐姐的各种不好,她也一定当即反驳。..
随着母亲地位的下降,她在府中的待遇也随之锐减,人人都以李氏和长姐的命令为首,自己有时候吩咐厨房做个鸡汤燕窝都要登上一个多时辰,偶尔派人去催,丫环便听到厨娘们抱怨,陈氏都已经沦落到那个德行了,二小姐没了亲娘护着,还有什么可张扬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后来长姐出京,她因为担心长姐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四处打探消息,又因为去向沉烟公主问信而被后者再三折辱,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等到大姐姐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她亲眼看着立了大功的长姐被众人奉如神明般惊着护着,看着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父亲对长姐疼爱备至,看着一向木讷耿介的兄长对长姐唯命是从,心里那一丝原本就直白存在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得不克制的嫉妒之火又悄无声息地燃了起来。
大姐姐和她一母同胞,凭什么她就要事事忍耐克制屈居忍下,而大姐姐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所有人的喜爱和赞扬?
耳边有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沈靖玉一怔,抬起头四处逡巡了一会儿才将视线停留在墙头上的一道人影,瞪了瞪眼睛问:“喂!你是何人?怎么大晚上的跑到墙头上去了?”
墙头上的人影没有理会她的问话,目光连瞥都未曾朝她这边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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