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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智源没再急着反驳,重新打量了楚云逸一眼,“世人皆知,此番惨亡因皇上而起,乃天谴神怒。你一定要冠以凶杀之名,那这凶手,除了你还能有谁?”
楚云逸看他两眼,端起茶杯,杯盖轻拂杯中茶水。
氤氲热气中,男人清俊无双的容颜如隔薄纱,叫人瞧不出半点神色来,只听他道,“说说看,你想跟朕谈什么。”
智源眼刀一飞于丹青,“请她先回避。”
楚云逸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于丹青,还没表态,于丹青已站了起来,对他点点头,出门,顺便合上了门。
楚云逸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淡淡看着智源。
智源笑了笑,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发髻衣裳。
等他整理好,脸上神色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憔悴不堪,已如多年前那个立于神坛之巅的大国师。
他回头看着楚云逸,姿态闲适,话语笃定,“想必,宫泽昊已告诉你,本座来此的目的。”
楚云逸略一点头,等他下文。
“没错,本座就是顺应天命,来此助五王爷登基,替楚氏江山消灾的。”智源单手立掌,低念了一句,续道,“你虽已明言禅位,但继位人选并不合适。论资排辈,才干实践,八王爷皆在五王爷之后,你若执意禅位与八王爷,逆天而行,必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楚氏王朝将永失民心,轰然倾覆。”
见楚云逸一直面不改色,智源摇了摇头,语调微沉,“而你,罪孽滔天,永世不得安好!生生世世,辗转轮回,一次次经历举家赴黄泉,江山改他姓之惩戒!”
楚云逸眸光终于动了动,“江山改他姓?”
智源闭上眼点头,面含悲悯看着他,“你也算是二世人,前世杀戮无道,几乎毁尽楚氏正统血脉,殊不知,在你含恨九泉之后,大永江山姓了于,楚氏子孙,无一幸免。”
楚云逸静静听着,眸深如海,似不为所动,又似翻涛倒浪。
那些许久不曾出现的血腥场面又猝然闪现,一张张熟悉至极的面孔,一声声恨入骨血的诅咒,一片片艳丽猩红的血迹……
略微垂眸,不自觉地看向自己垂放在扶手上的双手。
这是一双饱饮鲜血,浸透楚氏子孙血脉的罪恶的手。
一丝冷笑爬上智源嘴角——
“为何告诉宫泽昊?”楚云逸抬眸,盯住他的眼冷淡问。
智源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开,就这么僵硬地凝在了脸上。他皱眉看着楚云逸,眼底写着明显的迟疑,“为何,告诉你这些?”
“你助楚云韬,为何告诉宫泽昊?”楚云逸难得好心的重复了一遍。
“……”智源敛了情绪,回道,“造孽的只是你,与皇后母子无关。斩草除根,你下位后,新的上位者能容忍你和皇后母子继续存在?你我都知,宫泽昊心念皇后,却又能对你夫妻二人恪守朋友之谊,由他来照顾他们,自是最为合适。本座提前告诉他,只是让他有所准备。”
“你又怎知他会告诉朕?”
“宫泽昊重情重义,视你如兄弟,这种事情怎会瞒着你?”
楚云逸眸光渐渐沁凉,“对待自己如此崇敬之人,便是设计乱其江山?”
智源叹口气,“无所谓崇敬与否,包括当年内战,一切皆因天命所指。”
楚云逸点点头,“天定凤女,一统五国,也是天命所指?”
智源颔首,“自然。”
楚云逸扯了扯嘴角,神色愈发温凉。
半晌后。
智源被他看得心头发麻,忍不住开了口,“你的问题我已回答,现在该你表态。皇位,是传给八王爷,继续逆天而行,毁家灭国?还是传给五王爷,顺应天命及时改写永世厄运,护妻子周,保江山安定?”
楚云逸眼帘微垂,视线落在茶具上,轻笑出声,在智源疑惑的眼神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拿着空杯淡淡看他,“最终,天命还是宫泽昊一统五国?只不知,你又打算如何逼楚云韬交出大永江山?”
智源皱眉,抬手想按太阳穴,顿了顿,改为立掌,闭上眼低声念经……
*
清音阁外长廊上。
于丹青双手拢着披风,干巴巴地站在柱子旁,望廊外园林。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雪。
细雪轻扬,落在枯枝灌木丛间,很快化成水,四处横流,整片园子都湿漉漉的,莫名沉重。
智源那作态,似乎铁了心不承认他是凶手。
那楚云逸怎么办?
拿楚云韬和李太妃威胁智源?
多半不行。虽然楚云逸提到李太妃时,智源那神态……基本能确定他跟李太妃确实关系不一般,但楚云逸这人表面冷冷清清,其实很重情,这个秘密,他帮忙隐藏了这么久,明显没打算公开。何况,这件事上,楚云韬本也无辜。
干脆,杀掉智源?
这倒简单。但是,杀他之后呢?案件查不清,他再在太上皇和文武百官面前没脸,甚至背着一世污名下位,受千夫所指?
绝对不行!
那样清雅尊贵的男子,就该堂堂正正立于世!
如果智源的目的,只是为楚云韬谋位,或许……可以找李太妃劝劝他?
但,李太妃会同意吗?
即便她同意,智源会听吗?毕竟,他已筹谋这么多年。
还有,这是否也是李太妃的意思?毕竟,望子成龙几乎是所有母亲的心态。
……
但是,这事除了找她,还能找谁?
于丹青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出长廊,领着阿梅几人往外走。
刚出清音阁,就见宁王等王公大臣跟着一座八抬软轿浩浩荡荡往这边走来。
于丹青愣了下,抿着嘴角站到门边。
这种情形,软轿里坐着谁,一目了然。
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软轿不停,也没掀开帘幕,就这么大刺刺的从于丹青面前进了门。
其他人也神色不一地看了看于丹青,经过她,进了门。
安远侯突然在她跟前停下,连带身后长长的队伍也停滞住,粗犷的嗓音低得不能再低了,“说是凶手已抓,领大家来看皇上审理。”
于丹青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走,自己也抬脚往外出。
*
暖阁内。
智源假借念经的功夫把楚云逸的话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轻笑着睁开眼,对着半靠在扶手上的清贵男人道,“皇上心思缜密至此,倒叫本座无言了。”
楚云逸眉梢半抬,未置一词。
智源只好接着道,“时至今日,说是大永独霸天下也不为过,之所以还有南疆与昌盛的存在,不过是你看不上南疆,又念着昌盛皇帝对你几番相助的旧情。且不说南疆和昌盛不会傻到以卵击石,主动挑衅大永,即便他们联合起来,凭五王爷的才智,可能让他们夺走大永江山?”
“倘若大永再起内乱呢?”楚云逸淡声问。
内乱?
智源失笑,语气里不自觉的染了钦佩,“这些年,除了那几个不愿伏降的老顽固,放眼原来的西延北凉,上至朝廷命官,下至普通百姓,哪个不比以前过得好?即便你下位,有些人起了歹心,凭你在各地的军政部署,还有那几乎囊尽天下火药石的火药库,你觉得,他们敢?就算敢,能成?”摇摇手,大笑道,“多虑了多虑了!”
楚云逸深看他一眼,“你的回答,不足以让朕满意。”
智源再次大笑,“凡事哪有万般皆顺意的?”
话音落地,便听门外响起“叩叩叩”敲门声。
接着,便是莫远的声音,“皇上,太上皇要见您。”
楚云逸对门外道,“请他们去正厅喝杯茶。”
莫远应声,领命去办了。
“那么,你的答案?”智源含笑问楚云逸。
楚云逸漫不经心地睥睨着他,“朕看不到你的诚意,自然不能给你答案。智源,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主动供认包含北新府张大丁在内的十一起凶杀案作案经过,朕只追究你和相关人员的罪责。否则,先按律收押,然后朕派人率军送你回昌盛,问问宫泽昊昌盛国师易容潜入我大永行宫有何图谋,昌盛是否该给我大永一个交代。”
智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逝,最终面无表情地道,“皇上听不进实话就罢,竟还糊涂。世人皆知,张大丁等人死于天谴,是替皇上赎罪而枉死,与我何干?另外,昌盛内战之日起,我已不再是昌盛国师。”
“你们的内务,朕无意过问,朕只认一点,昌盛朝从未对外宣布将你从昌盛除名,你便一直是昌盛朝的人。”
智源噎了噎,冷声一哼,没了话。
楚云逸看眼案上香炉袅袅焚烧的半截香,“你只有半柱香时间考虑。”
智源对楚云逸的行事风格大致了解,要是他半柱香内没有给出答复,楚云逸一定会默认第二种,直接命人率兵——
苍白的眼皮一抬,智源盯住他问,“你早就想出兵昌盛?”
楚云逸挑眉,“这难道不是国师的计谋,逼朕吞并昌盛一统天下?”
智源不自在的转开了下视线,又盯住他,“宫泽昊三番五次助你!”
“所以,应该让他拿走大永?”
“他怎么可能拿走大永?”智源眉毛都打结了。
他就纳闷,聪明绝顶的一个人,这会怎么这么轴?
楚云逸倒是一脸淡定,“你一直在替他说好话,包括给他送信,也是在替他博朕好感,朕不得不怀疑,你的最终目的是助他一统天下。”说完,下巴一指香炉。
香火即将焚尽。
智源顺着看去,愣了下,霍然起身,“你执意这样认为,我也没法,本座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你。”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根金丝细线,“所谓两条路,其实就是一条路,死路!既如此,不如自己给个痛快!”说罢,双手抓住细线两端往喉结上移。
楚云逸淡淡看着他。
“哧”一声!
智源喉结左侧皮肉破裂,迸出一小溜血珠。
与此同时,最后一截香化作灰烬,融入香炉里。
楚云逸徐徐道,“藏头缩尾好几年,还没达到目的就自尽,不是国师的做派。”
闻言,智源冷哼一声,收好金丝细线,抬手一抹勃间血珠,“你到底要怎样才同意传位五王爷!”
这姿态……
楚云逸忽而失笑,轻勾唇角,“你可知,楚云韬身上流着谁的血?”
智源呼吸一紧,倏地眯起眼盯住楚云逸,眼中神色急速变换着——
良久,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一字一顿,猜疑着问,“此言何意?”
楚云逸心下微凉,面上却是平静依旧,“国师天眼大开,何须多此一问。依你之见,如此情形,朕该传位于他?凭国师的能耐,即便你已不在人世,难保这世间还有你的伏笔,届时,大永岂非轻而易举便起内乱?如此,昌盛是否有机可乘?你最初的凤命之说,岂非有迹可循?”
智源越听,眼底惊疑越重,却见楚云逸站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袍服往外走,冷淡的声音自他背后传出,“现在随朕来,念在两国往日邦交,你还能选择第一条路。”
智源目不转睛地盯着楚云逸跨出门槛,用力闭紧了眼。
再次睁眼,双眼已覆满阴寒。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大步出了门。
*
于丹青来到李太妃的住处,却被李太妃的贴身姑姑之一杨姑姑告知,能得自由后李太妃便独自去了小佛堂。
“李太妃倒真是个诚心的。”于丹青和善笑着,在厅堂坐了下来,对丁兰道,“你去小佛堂外候着,别惊扰了李太妃,等李太妃礼完佛,请她回来陪本宫说会话。”
丁兰领命离去。
于丹青打量了下淡雅如菊的厅堂,笑着点点头,对正在桌边忙活的杨姑姑道,“杨姑姑也算李太妃身边的老人儿了,这大过年的,宫里又发生了些事,怎么不陪着太妃?”
一般情况,于丹青对任何人都是笑脸相迎,杨姑姑却不敢大意,恭敬地福了福身,应道,“回娘娘的话,太妃喜静,礼佛一向不让奴婢等人跟着,何况今日——”突然住了嘴,朝于丹青尴尬一笑,奉好茶点,低头退到了旁边。
见状,于丹青心念微动,捻起一块精致的芙蓉糕,安静吃着。
约莫半盏茶后,杨姑姑突然抬起头,一脸纠结的偷瞄着于丹青。
皇上皇后跟五王爷和六公主是亲近,但这几年跟太妃好像挺疏远,几乎没私下说过话……
察觉到她的视线,于丹青放下糕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对她道,“姑姑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杨姑姑连忙点点头,沉默了会,硬着头皮道,“不瞒娘娘,以前太妃都让我们在佛堂外等着,自打六公主走后……六公主和五王爷不在身边后,娘娘便不再让人跟着,人也越发少言,脸上几乎不见笑容了,奴婢等人怎么劝都没用,只能眼见着太妃日日凄苦。尤其是逢年过节,太妃经常在佛堂一待就是一日,回来时眼睛就跟水煮过似的。”
越说,眼眶越红,她突地朝于丹青跪下,磕了个头,哽咽道,“娘娘!您惯会劝解讲理,又与六公主亲近,您的话太妃应当能听!奴婢斗胆,求您劝劝太妃吧!除了您,这世上恐怕再也没人能帮太妃了!奴婢求您了!”说完,便满脸恳求泪眼婆娑的望着于丹青。
于丹青放下手帕,蛾眉轻蹙。
杨姑姑这话,她完相信,也愿意相劝。
只是,李太妃执拗,从楚祎身上便可见一二。平日淡雅软绵,看着没有脾性,其实极有主见,决定了的事,很难再被别人说动。
李太妃应该也知道楚云韬兄妹是被她牵连,自责又悲愤,在刻意惩罚自己。况且,以她今时今日跟李太妃的诡异立场,她去劝,有用?
想此,于丹青不禁揉了揉额角,示意旁边阿梅扶起杨姑姑,“这事我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尽力劝的,能否听进只能看造化。”顿了顿,又道,“我已许久没与李太妃好好叙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慰,你常年在她身边伺候着,对她甚为了解,这样,你把李太妃这两年的异常举止都给我说说。”
杨姑姑如释重负,对于丹青连番谢恩后,抬袖擦了擦眼泪,仔细回忆着道,“除了奴婢刚刚说的,太妃并无任何异常。哦,还有就是食量更小了,对太上皇也,也更——”
看着杨姑姑难以启齿的模样,于丹青了然问道,“更佛系?”
“佛系……”杨姑姑重复了一遍,忧心忡忡地点头。
“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异常?比如,悄悄见什么人?”
杨姑姑细想一阵,摇头,“没有。在这里肯定没有,在小佛堂就不知道了。不过,应当也是没有。”
小佛堂?
于丹青眸光一动。
如此说来,楚祎是在小佛堂见的李太妃了?
放眼整个行宫,女主子也就李太妃和刘太妃,刘太妃不好佛,与李太妃也不太对付,多半不会去小佛堂。那这偏僻的小佛堂,基本就是李太妃的私密空间,或许,去小佛堂能找到蛛丝马迹——
心念急转间,于丹青站了起来,“太妃好佛,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还是本宫过去吧。”
杨姑姑又惊又喜,连忙跪地叩谢,“多谢娘娘恩典!娘娘大恩大——”
于丹青脸上微赧,摆摆手,“前头引路。”
杨姑姑感恩戴德的磕了个头,领着于丹青一行往小佛堂走。
*
清音阁厅堂。
楚云逸端坐主位,下首坐了太上皇,其余大臣依制坐在厅堂两侧,众人视线都落在屋中央泰然而立的憔悴奴才身上。
在座之人都是久居高位,认真打量一个人时,目光里的压迫感可想而知。然而,那清瘦的奴才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云淡风轻的站着,嘴角甚至还隐隐噙着笑意。
楚云逸一扫众人神色,“看出他是何人了?”
众臣一阵面面相觑之后,纪丞相朝楚云逸一拱手,问出了大家都觉匪夷所思的答案,“回皇上,此人,可是昌盛朝智源国师?”
楚云逸略一点头,“也是这十日凶杀案的幕后主谋。”
此言一出,厅堂登时炸开了锅,大家一股脑儿问出了见到此人后的所有疑惑!
“他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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