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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顿住了脚步。
少年的声音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烂漫,混杂在一阵风吹叶动的簌簌声中,显得分外活泼。
这声音竟如此熟悉。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向已站在她身侧的少年。他穿了一身玄色布衣,是京城极少见的一种黑中带赤的颜色,纵是这样深邃的颜色,却也掩不住他周身流露出来的稚嫩之气。他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眼睛弯弯的像两弯细细的月牙,笑的都快看不见了,还只顾盯着花影看:“姐姐不认得我了吗?”
花影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时间竟有种错愕的感觉;她仿佛一下子回到许多年前,那时她也如现在这般站在一棵树下,满心欢喜的等着那抹小小的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往她手心里塞进一个红透了的李子。她怔怔的看了少年片刻,眼底里闪过一抹倏然而逝的欣喜,随后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叶池瞑,你来做什么?”
叶池瞑见她如此冷漠,也垂头丧气起来。他扔掉手中的叶子,眼巴巴的望着花影道:“七年未见,姐姐不想我么?”
“世子妃,这位也是我家少主的朋友。我与他有些话要说,世子妃先回吧。”花影对上官素衣解释了几句,便略带愠怒的拉着叶池瞑离开了。
“哎,这…”上官素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头痛的叹了口气。
花影拉着叶池瞑一直跑到西苑深处,她环视四周,确定四周无人,这才放开叶池瞑的手。“花影姐姐,你别这么凶嘛…”叶池瞑委屈巴巴的站在花影身后,撅着嘴,都快哭出来了。
花影努力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绪,背过身不去看他,声音里满是冷漠和疏离:“帝君派你来的?”
“是啊。帝君怕你们两个人在此遇到什么危险,特地派我过来帮你们。这事儿帝君是先通知了你家少主的,可能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消息,便已去了双生崖了。”
花影冷哼一声:“你们对少主的行踪倒清楚。帝君派你过来,想必不是为了帮我们,而是监视我们的吧。”
“也不是如此…”叶池瞑上前一步,轻轻的拉了拉花影的衣袖,“花影姐姐…我可是为了见你,才跟帝君死皮赖脸要来了这个差事的。”
花影微微闭上眼睛,心里生生的痛了起来:叶池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令我们越走越远?
拉着她衣袖的小手又动了动。
花影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波动表现在脸上,这是一个顶尖杀手必须具备的品质。她转过身,看着一脸雀跃的叶池瞑,知道他此刻很高兴;她也很高兴,见到他,她怎能不欢喜…可是她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淡淡的说了句:“叶池瞑,七年前我便和你说过,我与你,注定是敌人。”
叶池瞑仰起小脸看着花影:“怎么会呢。帝君只是忌惮花家的势力,需得时时盯着,并不会对花家怎么样的。”
“你还是太幼稚了。”花影的眸子清冽如秋水,在这炎炎盛夏里竟沁出几分冷意来。
“我不管,反正我都已经来了,难道你还能赶我走不成。”叶池瞑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转过身去假装不理花影。
花影叹了口气:“这几日你先跟我一起住着。这里是大梁世子府,你最好别惹出什么事来。”
“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叶池瞑前一秒还哭丧着脸,后一秒就眉开眼笑的拉着花影的衣袖:“走吧走吧,我给你带了玫瑰花糖来,你可是好久都没吃过了。”
第二日。
上官素衣刚起床没多久,便被苏诀叫到了东苑去,说是世子有急事找她。她一脸不情愿的换了一身衣服,头发只胡乱的低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枝嫣红的海棠,便出门了。她今日本想好好休养一日,因为昨日说了太多的话,她的嗓子已有些坏了,声音有些沙哑不说,若是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嗓子便会隐隐作痛,而且十分干涩。
“世子。”她走进听雨阁,极力将声音放轻,对梁穆清施了个礼。
“坐。”梁穆清没有抬头,正凝神看着桌上那本名册。
她在桌案左侧坐下,“世子找我有事?”她的声音已经放到最轻,却仍然能听得出沙哑之感。
“你嗓子怎么了?”梁穆清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侧过头来看向她。
“没事。”她极力忍着嗓子的不适,却还是没忍住轻咳了几声。见梁穆清一直看着她,只得解释道:“昨天话说的多了些,嗓子有些哑。”
她垂下眼睫,鬓边没挽起的碎发松松软软道垂落在她的脸颊两侧,衬的她的脸格外小巧。后面挽起的发髻有些松了,插着的海棠也歪了几分,一片嫣红的花瓣飘落在她的浅黄纱衣上。梁穆清看了她片刻,才收回目光吩咐道:“白兮,上茶。”
白兮将一盏桂花茶递给她。梁穆清看着她慢慢吹开浮在上面的桂花,小口小口的喝着,眉头这才稍微舒展了些,将名册推到她面前:“除了这几个人以外,其他的人都没什么问题。”
“世子决定便好了。”喝了几口茶,她的嗓子才稍微舒服了一些,但声音却还是怪怪的。
“你昨天说的那个钟离公子的朋友,身份可否真实?本世子可留不得任何身份可疑的人。”
“她一直跟在钟离公子身边,那日落红院也是她救了我,身份不会有假的,世子放心吧。”
两人正说着话,苏诀突然一阵风似的从门口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世子,你快去看看吧,那位楚侧妃在偏院闹起来了。”
梁穆清恍若未闻一般,头都没抬:“由着她闹便是了,管她做什么。”
“可是…我听守在偏院那边的几个兄弟说,楚侧妃今早起来,脸上便起满了红疹子,说是…”苏诀瞄了上官素衣一眼,继续说道:“说是因为用了世子妃送的香粉才起的疹子。”
上官素衣手中一顿,偏过头来看向苏诀,一双美目骤然间杀气尽现:“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盒九鸾茉莉的香粉,世间仅此一盒,大朝会上准格尔部族长老亲自进献,怎么会有问题?
梁穆清这才抬起头来,神色却仍旧淡淡的,清冷的目光落在上官素衣的脸上。
他一向懒得开口问,便等着上官素衣的解释。
上官素衣清澈明净的目光毫不畏怯的对上梁穆清的双眸,她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便站起身,到院中去牵马。
她素来不喜欢解释。因为她知道,不管你再怎么解释,若是他本来就不想信你,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梁穆清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白兮将桌上茶盏撤去,安慰道:“世子,我觉得世子妃不是那样的人…”
“本世子知道与她无关。她没那个心思和女人勾心斗角。”梁穆清站起身,将桌上名册递给白兮,“若是她想收拾楚令仪,不会用如此幼稚的手段。”
“那…”
“本世子去偏院看看,你拿着名册到内务府交接一下。”
偏院。
上官素衣赶到时,里面已经闹翻了天。偏院的几个侍卫、打扫庭院的婆子都瑟瑟发抖的站在院子里,地上满是砸碎的瓷器和花盆。卧房的门开着,晴岚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小姐…”
话音未落,屋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一盆新栽的茉莉连盆带花的从屋里扔出来,正落在晴岚脚边,花叶与泥土混杂在一起,一片狼籍。“滚!都给我滚!我的脸毁了,都怪那个贱人,我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凄厉的骂声混杂着哭声从屋内传出,晴岚还想说些什么,还是咬着嘴唇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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