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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接过药碗仔细闻了闻,又捻了点药在指尖揉搓,许久,他才笃定的道:“药没有问题。”
江柳意思绪飞转,如果这药没问题,难道是几天前的那顿板刑,莫非是那板子上淬了毒,借着破损的皮肤渗入了肌理,要置老爷于死地,老爷已经避开了凶手的锋芒,到底是谁又要暗害老爷?
黄夫人哭倒在黄羽之的床边,黄羽之虚弱的睁开了眼,黄敏带着凤儿倾儿两位小姐,来见她们的父亲最后一面,黄府的下人们全都诚心诚意地跪在门外的空地上抽噎哭泣,老爷待他们恩重如山,他们来送他最后一程。
“夫人啊,我黄羽之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如今凶手归案了,可真正的幕后黑手并没有伏法,我是怕,一旦我走了,他们会报复咱们黄家啊!”
黄敏跪下沉重的膝盖,声泪俱下:“老爷,你放心,如果有人敢对夫人和两位小姐不利,就先踏着我黄敏的尸体过去。”
黄羽之努力牵出一点笑容:“你的安危也是我黄羽之挂心的,无论谁出事,都不是我所乐见的。”黄羽之心中明白,仅凭黄敏一个人根本护不了黄家,对手实在是太强大,太可怕了。
“丫头,你过来,”黄羽之轻唤江柳意,“你是否愿意替老爷守护整个黄家。”
江柳意自拭颊边的两行清泪:“我愿意。”
这是自江柳意八岁痛失父母以后说得第一句话,她说得格外认真,格外坚定。
“我就知道,这么伶俐的丫头怎么会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呢,那岂不是老天爷无眼,其实我一直就想收你为义女,丫头你可否愿意?”
“义父在上,受义女江柳意三拜。”江柳意一个个响头磕在冰凉无情的地面上,早已磕过了三个,她还在不停地磕着。
窗外的旭日升到正中,暖意还来不及到达他的眼底,黄羽之便早早的收敛了眉目,他长叹了一声:“永别了。”
黄羽之死于中毒,在没有查清楚是谁暗下毒手以前,这个秘密将被牢牢的锁在黄家的院墙之内,永不为外人道。连环杀手在黄羽之去世当日被缉拿归案,正是当朝二品大员,候汉堂和他豢养的女杀手,此案一破,举国皆惊,这场官场上的狂风巨浪总算得以平息。
黄家处理妥帖一切丧葬事宜后,皇帝在一次早朝上终于还了死去的黄羽之一个清白之身。
“之前黄爱卿冒着重露来与朕商榷,合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如今凶手伏法,黄爱卿却乘鹤西去,实在可叹,你乃黄爱卿的义子,封赏你也在情理之中,朕就赏你黄家黄金万两,黄天德庸碌无为,已被朕罢黜,今后就由你出任他的职位,负责京都的一切刑讯事宜,爱卿莫负了朕才是。”
黄夫人一病不起,黄家能主事的只剩下江柳意和黄敏,黄敏是管家但始终是下人,不能越俎代庖,女子主事有诸多不便也不合乎礼法,江柳意女扮男装,暂代黄家上殿受赏,因为在孝期,又不得着孝服上殿,她只随意的穿了件洗的退了色的粗布衣衫,高绾起发髻,头上别了一根质地不纯的白玉簪,堪堪跪在殿中,显得与庙堂之上的富贵奢丽格格不入。
江柳意低头叩拜不起:“草民不敢言赏,破案乃是义父职责所在,请皇上收回成命。”
群臣中颇有微词,终于有人义愤填膺的站出来喝道:“大胆江柳意,竟敢让皇上收回成命,你是有几个狗胆,还是你黄家有几个人头等着落地。”
“林大人此言差矣,”瑞王广霖笑驳道,“虽然江柳意是黄羽之大人的义子,但尚没有涉足过刑狱,资质不足,贸然让父皇收回成命,也是不想步黄天德的后尘,其心可鉴。”
在座的大臣都知道瑞王一向都是闲散的个性,朝堂之上他很少发话,冷不丁的插上一句,说不定就是太子殿下授意的,他们也不敢再咄咄逼人,再看齐王没有反应,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觉得有道理,就叫江柳意起来回话,江柳意恰如倒地的磐石,誓死不起。
“起来吧!”一只手缓缓伸到她面前,刚柔并济的线条也不足以勾勒出那一只绝美修长的手,只是指尖的那一点浅浅桃红,就算不触及,也泛着荡碎春波的冷意。
江柳意抬首,无论他是否记得,她这是第二次见他,只是当初,她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狼狈不堪。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到哪都是万众神往。
他唇瓣轻启,音未吐,光跟着他的口型,足以让她的心脏碎裂三分。没有声音,却比这世上任何声音都具有震人心神的穿透力,他说,杀害黄羽之的凶手是……
江柳意丢了魂似得扶着他的手起身,他的眼神像是极北苦寒之地盛放的一株幽昙,不合时宜,也冲散了原本的美好,早朝退却,江柳意出了大殿,一个人沿着长长的宫墙走着,流金般的阳光洒下来,却化不开她影子上略带的落寞和孤寂。
只听她身后有人道:“封官的圣旨和官凭印绶明日便会送到府上,本王先在这恭贺江大人了。”
江柳意回头看去,对方穿着靛蓝色的衣衫,衣袖上的繁纹云绣,出挑却不张扬,大约二十如许的年纪,眉眼中流泻着的是郁离的谦谦和别样高华,而他的眼神中又是那种难得的澄澈。
“草民参见瑞王殿下,”虽然刚才在大殿上瑞王为她解围,然而江柳意并没有要感激他的意思,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垂下了头。
瑞王看出了她的不屑,大笑着,完全不管皇族在人前是否应该端着高贵的姿态:“难道清官的眷属都是如江大人这般冷漠,疏离,清高吗?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江柳意头也不抬,果真是把他口中的疏离和清高做绝了:“草民还有事,先告退了。”
瑞王止住笑意,望着江柳意远去的背影,这个一见面就敢对自己冷脸相向,在朝堂之上誓死推官的人,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江柳意,油然生出一丝欣赏:“大皇兄,你当真能够驯服这匹烈马,为你效命吗?”
出了宫门,江柳意边上马车边说:“三儿,去天牢。”
京都的天牢里关得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不同于那些地方上的监牢,这里很安静。江柳意出现在这间陌生的牢房前,特地没让人跟着。面对着牢房里那个陌生的背影,她等着那人先开口。
“你是谁?”映入眼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皱纹密布,形容枯槁的老人家,不知道他是凶手之前,江柳意或许会被他的外表所蒙蔽。
“我是黄羽之的义子。”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引来那人一阵狂笑,他的眼睛很空洞,面上却带着急切想知道的那种渴望:“黄羽之他死透了吗?”
“到底是谁下得毒?”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那你也太天真了吧!”候汉堂再次背过身去。
“是刘志瑄吗?”
被人揪出了心底的秘密,候汉堂还是不由地怔了怔:“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江柳意闭上眼,在来的路上她一遍遍的说服自己,那个曾经陪伴她,照顾她,爱护她的少年,不可能是那个不择手段,狠下毒手的恶人,刘志瑄这个名字被她精心捧在手上这么多年,分开的这段时间她日夜苦思,可如今,摆在面前如铁般的事实,却令她欲哭无泪,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不要再流血。
候汉堂笑出了声:“其实我们都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罢了,就像我弟弟候樊,他忠心为国,到头来呢,只能是死在这诡谲多变的重重阴谋之下,我不像他这么傻,我要为自己谋一条出路,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会我明白我今日所说的话了。”
江柳意断喝:“那你为什么要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候汉堂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些苦涩,“年轻人,那我只能告诉你,成功的路上不需要绊脚石,如果我不把这京都的官场搅得天翻地覆,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是不会满意的。”
江柳意真的不愿再听他强词诡辩,她弹了弹身上的浮灰,拂袖离去,身后,候汉堂如孤魂野鬼般的声音还在游荡。
他说:“京都的天要变了。”
江柳意从天牢里出来,三儿在马车旁等她,只十几步之遥,在路的另一侧,那棵树的荫蔽下,一张模糊不清的容颜沉在那阴影里,默默地注视着她。
这个时节的雨就像是恋人的心跳,情到深处时,大雨滂沱,缘尽分离时,细雨绵绵。江柳意站在廊上,用手轻触屋檐上落下的一滴滴水珠,是那样的纯净无暇,她怎么也看不够,虚掩的门关不住屋里的灯火,照亮了暗处的那一双眼睛。
“男装不适合你,”江柳意没有回头,她认识的只有他的声音。
“你居然还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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