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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明月之下。
苍茫迷蒙的苍梧仙域,仙灯璀璨的云巅城。
一扇紫黑色金雕纹的殿门被一仙仆冉冉推开,他躬身谨慎朝里行了数步,未曾抬头,朝着殿里,道:“帝君,樊安将求见。”
殿堂金碧辉煌、光芒流离,却空旷而冷清。坐在殿堂的紫玉石宝座上坐着一个男子,一袭玄黑金丝麒麟绣纹的衣袍,面目俊冷,深邃的眼底泛着令人彻骨的寒光,特别是眉眼之处隐隐散发着几分摄人心魄的邪气。他便是传说中被称为魔仙,令仙域众仙闻而生畏的紫巅帝君重烨。
不过他现在似乎正专注于手中那块大如雀卵、云纹缠护的白玉石。
“帝君,樊安将求见。”那褐衣侍仙虽再次禀报,但言辞之中并无丝毫催促之意。
重烨终于收起那块玉石,抬起头来,道:“让他进来。”
须臾,匆匆进来一个身材颀长,目光精锐又带着仓皇之色,内穿青蓝色衣裳外罩银甲的真仙将士,正是樊安将。樊安行至殿中,单膝跪地,道:“属下叩见帝君。”
“本君看到你很高兴,起来吧。”重烨嘴角带起一丝弧度,然而声音却冰冷如霜。
“帝君,属下在环琅仙都候了三百年,终于候到他了。”樊安的脸上忽又闪过一抹惊喜,旋即又眉头一皱,道,“不过,不知为何,他只是个玄仙,根据仙域规定,玄仙是无法参加‘争渡大会’的。”
“哦。看来本君又要带你去明魄池洗一下眼睛了。”重烨冷笑。
“不不,帝君,这次属下真的没看错。眼底生琼花之魄,眉心结玉蕊之魂,他肯定能看到诸仙之仙心。属下只是不解他为何只是个玄仙。”樊安似乎知道重烨的脾气,对于他的恐吓也倒没吓着,尽力解释道。
“通仙眼跟仙位并无联系,设若这次你果真找对了,本君便赐你一颗‘玄灵丹’。”
“多谢帝君。”
“既然他去了环琅仙都,被慕颜发现是迟早的事。你给本君听好了,如果他不为本君所用,就想办法替本君除掉他,绝不能让他落入慕颜手中。”重烨的眼底闪过一丝刻毒的冷笑。
“是。”樊安略作思索又道,“帝君,属下还发觉他周身氤氲着一股戾瘴之气,似乎是无极海那边的,难道他在刻意隐藏自己?”
“无极海,环琅仙域与苍梧仙域的临界处,其间的戾瘴之气不仅影响修仙进阶,还有可能腐骨蚀心。十万年来,没有修仙者愿意住在那种地方。他能在那里住三百年,忍常仙之不能忍,还修至玄仙中位,绝非平常之辈……”帝君重烨顿了片刻,道,“先不急着动手,本仙要去会一会他。环琅仙都的‘争渡仙会’还有几日?”
“三日之后,在倾仙城内举行。”
重烨嘴角浮起几分轻蔑的冷笑。
“你继续给本君去盯着他。”
“是。”
殿门被樊安带上,殿堂上又再度恢复死寂。
重烨翻动手掌,结了个奇诡的手印,他的眼前瞬间出现一个流光溢彩的紫色光团,那光团包裹着一个赤红的锁形石,锁形石四周仿佛隐约乍现一圈金色的神秘符文。
重烨深邃如黑穹的眸子映出那团紫色的光,光团重烨的手印上,伴着隐隐的轰隆之声开始颤抖起来,仿佛整个殿堂都随之摇晃起来。紧接着,光芒愈来愈甚,几乎要将他的整颗眸子给吞没。重烨目光一凌,翻转掌心,从两边输送灵力制压躁动的那团紫光。然而那紫光仿佛有灵性一般,企图挣脱他两掌之间的那个狭小空间,愈震愈裂。重烨自知无法控制它,立即袖风舞动,重结法印。那团紫光瞬间消逝在虚空之中,殿堂又恢复了刚才的死寂。
他微微皱了皱眉,从宝座上站起来,下了阶墀,往边门走去。
这座殿曜光殿,中殿为议事、接待厅,殿侧过了个团花锦绣帘帷的满月门,就是重烨的寝殿。寝殿内并未掌灯,所以从冷霜般的月光从东窗泻了一地,照得霓云仙石铺就的地上亮晃晃的一片。
重烨的目光一动,行至窗前,抬头看天心的半月。
苍梧仙域在九重天中,月亮似乎也特别的大,仿佛触手可及。
从一千年前升登苍梧仙域修仙,他以异禀的天赋、过人的仙资,在百年之内修之上仙尊位,并在苍梧仙域的‘争渡大会’上荣夺首冠,顺利渡过仙劫,轰动三大仙域及天界,令众仙众神为之侧目。天帝喜出望外,升任原苍梧帝君无溭为天界右司天尊,并指派重烨为新一任苍梧帝君,封号“紫巅帝君”。
他君临苍梧仙域已经一千年了,独坐云巅城也一千年了。这一千年来,他雷霆铁腕、叱咤仙域,四方神仙罔不敬畏,可不知为何,他并不快乐。他的眼底常结冰雪,尽管仙域四季如春。时间久了,也许连他自己也忘了,当初为何要跟无溭来修仙渡劫。一个人的时候,他会觉得冷,越冷,他便越想用权利来取乐,他想要更多来填充内心的空洞与迷茫,换取稍许的安慰。
有时,他的脑海中会忽然浮现出一张脸,模糊不清,似乎隔了层凉凉的薄霜,当他用尽力气拨开那层霜时,那张脸却不见了。不知为何,每当这时,重烨就会觉得极度恐慌,极度害怕,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巨石,透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肯定丢了什么,遗忘了什么。
“重烨,你最好什么都别想,记忆是枷锁,是负担。只有忘记一切,你的仙心才能至纯至真,达到通明之境,升登天界。重烨,为师所做都是为了你。”
此刻,半月西坠。启明星升起,很亮也很孤独。
重烨目光一动,转身朝殿外走去……
重烨驾起紫云鹤,腾空而上。
金璃瓦殿顶,碎玉片叮咛的勾檐上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的粉衣少女,素月流光,在她脸上轻抹淡淡忧伤,只见她痴望那渐远身影,朱唇微启,轻吐三字:“烨哥哥……”
天渐亮起,朝霞万顷。重烨的脚下,远近大小的浮石在霞光中反射着迷蒙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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