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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一定会。”
穆春哑然。
周氏苦笑：“若是只剩一碗粥，那碗粥你祖父也只会端给旁人，而不会给穆家人。”
穆春摇头，和周氏一起苦笑。
周氏说的一点没错。
穆立的确会这么做。
“我有私心，所以不愿意跟你祖父写信。一来楚州灾民比阳岐城还要多，他自己焦头烂额；二来，若是写信诉苦，我相信，他一定会让我们变卖家产去买米粮的……”周氏摇摇头：“我终究还是妇人之仁，不够伟大。”
“母亲，你为了穆家，已经做的极好了。”穆春急忙说道。
穆立是一种极端，她重活一世，并不提倡。
无论何时，都要先自保，这是最重要的。
为百姓牺牲，和她上一世为了爱情牺牲，有什么区别？都是作践自己，成全别人，感天动地，却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她绝计不同意，穆家倾家荡产救灾民。
救完灾民，穆家人怎么办？母亲肚子里的小妹妹怎么办？
所以，撤了粥棚不可取。
穆家不施粥救民，定然会传到穆立耳朵里，到时候他强令筹集米粮，结局是一样。
若是一直开设粥棚，米粮不继，倾家荡产也是迟早的事情。
严家是有备而来，就是要趁此机会翻盘。
“许大人如今对严家也是礼遇有加。”周氏笑着道：“看来严家真的要一跃成为阳岐城的首族了。”
这话穆春相信。
许大人前段时间总怀疑严家囤积粮食，是为了牟取暴利。
还曾经要求穆、胡、苏三家也囤积万斤粮食，以免严家一家独大。
可这么久了，严家的粮食是白白拿出来赈灾的，任是谁都会怀疑自己小肚鸡肠。
目前看来，进退两难，只能继续支撑了。
翌日一早，穆家的粥棚前，有三三两两的灾民排队，对比旁边的严家，简直是天壤之别。
就这几个人，领到了粥忽然大声叫着：“这也太稀了吧，这可叫人怎么吃呢。”
“就是，不说跟严家比，也是太不拿咱们不当人了！”
那几个领到粥的灾民举着碗，跟严家的粥一对比，果然清稠立现。
“我呸，什么阳岐城第一世家，什么楚州父母官，全是挂着羊皮卖狗肉的混账东西。”有人开骂了。
“我瞧着了，别说跟严家比，我看是给严家提携都不配。胡家苏家都比他们穆家强。”
“就是，就是……就这样的还敢叫阳岐城第一世家？拉倒吧，不要脸！”
一言一语的议论声，从最开始的小声嘀咕，到所有人都赞同附和，全都挤到严家粥棚前头，对着主持大局的严和正谄媚：“严大少爷，您真是菩萨心肠，那些黑心肝的人，哪里就值得跟您比？”
“我看，严家才该排在阳岐城首位才对，那些都是什么东西，还敢大言不惭……”
许荃过来视察施粥情况，立刻有灾民围上来：“许大人，严家的善举您可要奏报朝廷知道，咱们阳岐城，只有严家称得上积善之家，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啊。”
“是啊，简直是菩萨下凡，这么多天了，我几个兄弟千里迢迢去楚州徽州的，都已经饿死了好几个，唯有咱们，碰上严家这样的大善人，还能每天吃一顿饱饭，许大人，您可一定要为严家表功劳啊。”
“许大人……许大人……”许荃只是例行视察，见没出什么乱子，分别跟四大家族的人颔首示意，绕了一圈回去了。
然而，心思敏感的不难发现，虽然都是颔首，看着严家时，许大人是面带笑意十分赞赏的。
看来，此次灾情过后，严家是要真的忝居阳岐城首位了。
周氏的脸一日比一日愁苦。
严家声势渐渐越来越浩大，已经到一呼百应的情况了。
每日围在严家粥棚的人不计其数，有些人要是连胡家苏家的粮食也领不到，甚至说出饿死不吃穆家米这种话。
穆家渐渐势单力薄。
“如此也好，咱们也省粮食，看他严家能坚持到几时。”穆春听后反而轻松。
穆文平却忧心忡忡：“若是在这样持续下去，怕是穆家在阳岐城真的要垫底，说话没人肯听了。”
他这一辈子，从世家大族的少爷做到老爷，十分惧怕家族声势渐微，无人捧场的局面。
就连穆文义也叹口气：“如今我去酒楼吃饭，已经有掌柜不肯我赊欠了。”
“阳歧书院的替班，夫子也不大请我了。”穆文平补上一句。
周氏也道：“裁缝铺的人，也不肯上门量体裁衣了，怕是穆家付不起银子。”
珍琴叹气：“今日送来的几只老母鸡，都是下等货色，以往这样的东西，谁都不敢往穆家送的。”
“铺子里的生意也差了许多。”
穆春这才明白，以往穆家声势浩大，所有的与穆家有关系的别人都捧场；如今没落了，所有的优待都没有了。
“即便如此，咱们也没有力量跟严家抗衡啊。”穆春虽然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却和其他人一样，一筹莫展。
严家早有准备，一开始就冲着推翻穆家而来。
本来换作旁人，穆立作为一州长官，是断不会被轻视的。
然而，穆立刚正廉洁，迂腐正直，不肯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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