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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恙芯命馨怡去库房檀木箱中的多宝盒里取来一支由和田玉雕琢,繁缛花式银料嵌制的水泽木兰簪,斜斜插入飞仙髻里,为凸显这簪子,发间再无其他修饰。
馨怡不懂她心思,左瞧右看提议道:“娘娘,木兰簪过于素净,换支可好?”
“素净才好。”陈恙芯一反常态。
李翼安在永和宫用了晚膳,借着悠闲的时光,便去御花园消食,陈恙芯陪着他,一面聊着随意的话一面赏夕阳余晖灿灿。
李翼安双手负于背后,迎着金色的柔光,他的背影坚韧挺拔,宛若一株永不倾斜的雪松,沐光而立霅霅生辉,帝王浑然天成的威震霸气之魄,比日月光华还要耀眼。
“恙芯,朕时常想,若能像寻常百姓那般生活,倒也不失为乐趣。”宫殿外遥远的山寺传来钟鼓噌吰,翼安的远眺的目光愈发虚无缥缈。
“寻常百姓却又想着,何时能过上达官贵人的生活。”陈恙芯顿了顿:“皇上想着宫墙外的平凡,他们想着宫墙内的富贵,不过是各有所优各有所感罢了。”
李翼安微微偏头,眼前红颜映晚霞,璀璨娇俏,如蝶翅忽闪的长长睫毛在金色暖光里为眼睑投下一片阴翳,偶尔吹拂而过的风,佳人便姗嫳屑,他心中无端腾生出温柔情愫。
“恙芯,如今的日子是你想要的吗?”
陈恙芯只是须臾恍惚,便看着他淡笑道:“臣妾从未想过,想要什么样的日子,不想要什么样的日子,对于臣妾来说,重要的无非是心境。”
李翼安幽黑的眼眸深不可测,陈恙芯的回答不能让他开心,也不会让他置气。
“谪仙人曾用‘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来赞颂孟襄阳风雅潇洒的品格……”
“身处深宫之中,嫔妃态度自持,能否舒心,靠的是心境。皇上对臣妾恩宠有加,有的嫔妃温和平静,有的怨声载道愤恨不已,有的·····事不关己,您自然不会处处照顾,她们是愿意继续嫉妒仇视,忧愁满面还是愿意平心静气,淡定从容都由自己选择。”
陈恙芯坦然,并没有因为眼前听闻此话的人是皇帝就将话语拐弯抹角。
李翼安嘴角微微扬起浅淡的弧度,蓬蓬黯的眼瞳,流转着阴阳不明的情绪。
陈恙芯缓步靠近他,大概是不小心踩着了裙角,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李翼安眼疾手快将她扶住,顺带进怀里。
白玉花簪不稳掉落,磕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尤其响声清脆,在这諔诡之时更是分外突兀。
却是李翼安代步弯腰拾起,他细细流眄好一阵,不知带着何种感情。
“朕记得,绣妃最爱白玉兰。”
而陈恙芯面无波澜,答非所问说道:
“过些日子,玉兰花要开了。”
李翼安秉持白玉花簪为她重新插入发髻,深深沉沉凝着陈恙芯的面容表情目不转视,又带几分揶揄回言:“玉兰冰清玉洁,默默无闻,风雅荡气,人间几回得此心境。”
陈恙芯不接话,招来馨怡搀扶,云淡风轻地说:“皇上回养心殿吧,今日臣妾有些累。”
李翼安瞧她这“惺惺作态”,旁人看不穿,自个还能不懂吗?
也罢,便如她所愿。
遂,李翼安摆驾回乾清宫独自歇息一晚,翌日上了早朝后闷坐养心殿批奏折,直直批到酉时,陈公公吩咐宫女端来御膳房准备的晚膳,李翼安随意的吃了几口,又打算投身研读兵法纲常。
“皇上,今儿个招谁侍寝,还是一如既往去贵妃娘娘那里?”
陈公公想,八九不离十又是歇在永和宫,连敬事房的人皆是习以为常。
“不了。”李翼安仍然低着头翻着书籍,神情无异。
“什么?!”陈公公唯恐自己听差,又颤颤悠悠请示一遍。
“若朕不去安和宫,岂不是逆了她的意。”李翼安轻笑,悠然自若的拿起狼毛扎簇的硬毫笔,随手抽出几张歙州制造的上好澄心堂纸,而毛笔落在筏纸上挥洒自如,笔锋刚劲,毫不拖泥带水。
陈公公满脸茫然费解,皇上同胡大人置气,自然也是冷落绣妃才是,这突然放着芯贵妃去安和宫,那嚣张跋扈的芯贵妃不会气的七孔生烟吗?
显然不知皇上这唱的哪出戏。
然而安和宫内,传令的公公刚走,这头已然慌忙成一片。
“娘娘,敬事房那边传话说,今晚皇上要过来。”胡锦绣擦着瓷瓶的手停顿了些,重重放下,抬眼问:“是皇上?”
“是皇上!”栀薇欢心不已,催促着胡锦绣去沐浴更衣。
“皇上本就常年不来安和宫一趟,这次胡大人被怪罪,皇上非但不冷落您,还宠信您来,这真是奇怪了。”栀薇为胡锦绣擦拭手臂,难掩欣喜。
胡锦绣始终一言不发,相比宫中人的惊喜,她反而并非情愿。
栀薇想起什么突然忧心:“娘娘您说皇上到您这来,芯贵妃知道吗?”
“大抵知道。”胡锦绣换好衣裳,栀薇为她绾发:“皇上专宠芯贵妃,却在今晚来安和宫,贵妃岂不怨恨您。”
胡锦绣挂上一只由白玉兰干花缝制的香囊,淡香扑鼻,沁人心脾:“以她的性格,怎会轻易放过皇上的独宠。”
“啊……娘娘的意思是?”
描好柳眉,梳好发鬓,胡锦绣道:“皇上会来安和宫,约莫不是偶然。”
那边安和宫上蹿下跳,这边永和宫内是难得清闲静谧,殿内传来馨怡朗朗嗓音:“娘娘,皇上今晚去了安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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