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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皱着眉头忍住了疼,“郎君说的是。看来这状元县尊也是豕油吃的太多迷了心,只看到泼天般的好处,却没想到人终究是争不过天去,就是跑的再勤再苦也是自讨苦吃,徒劳无功”
“好一个徒劳无功,几天不来你倒是长学问了”
杨净再笑,“这位状元县令的底细很好访,其人自从出仕以来行事便每好出奇,当初帮办制举考务如此,巡按扬州亦是如此,他就是靠着这个蹿升起来的,如今到了硖石依旧积习难改,只不过这回可就不是徒劳无功那么简单了”
长春感受到了杨净语气中的阴沉,“怎么?”
“他去的可是三门山,而现在的三门山……”杨净看了长春一眼,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来的欢畅,也愈发来的冷。
目送柳轻侯一行走远之后,杨净也洗漱了离去。长春将他送走,转身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就见到贴身丫头正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一大清早的你鬼念个什么?”
丫头跟着长春久了,并不怕她这语气,“我在诵经求佛祖保佑柳县尊能顺利找到路,三门险滩吃人真是太多,太多了”
长春看到丫头眼中含着的泪水才想起来她爹就是因为漕运起徭死在三门险滩的,而她也是为此年方十岁就被卖来青楼,遍访硖石及其周边诸县,这样的例子实是举不胜举。
丫头说的没错,三门险滩吃人太多了,硖石乃至周遭百姓为此也苦的太久,对于新县尊的举动,除了杨净这等人外,谁又不翘首期盼乃至诵经念佛的保佑他能成功。
“娘子,你说柳县尊能找到吗?”
“刚才的话你不都听到了”
丫头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一样的,坊间都传柳县尊是玄奘法师转世,是圣僧,圣僧能跟一般人一样嘛”
长春忍不住笑了,“圣僧?谁说的?”
丫头见长春笑,有些急了,“是西京城里传过来的,说柳县尊与当年的玄奘法师长的一模一样,就连他骑的那匹白马都一样。娘子要是不信就到长安醉梦楼戏场看看,《玄奘西行求佛传奇》的小戏还在搬演呢”
长春听到这孩子气的话越发笑的厉害了,丫头见状气鼓鼓端起盆子就往外走,走到门边时犹自不甘的回头道:“柳县尊就是玄奘大师转世的圣尊,他到硖石来就是为解这一方百姓苦难的,他肯定能找到”
丫头撅着嘴气呼呼走后,长春百无聊奈间重新回到窗边倚着柱子看向柳轻侯消失的方向,“状元郎啊状元郎,你若真是圣僧转世就显显手段吧,你要真能找到这条路,那你就是硖石的万家生佛,否则圣僧的流言可就成最大的笑话了”
在合城百姓,乃至听到消息者莫不挂念的关注中一天过去了,县尊大人没有回来。
两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回来。
三天,四天……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县尊大人依旧没有回来,不断开始有人意识到三门山是个贼匪窝子的危险,一些担忧乃至流言也开始出现,并迅速风一般传遍全城直至全县。
流言的版本各有不同,但核心却都只有一条:县尊大人遇匪了,县尊大人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长春的贴身丫头狠狠哭了一鼻子,但凡有一点空闲时间都在拼命的念“阿弥陀佛”。
这一天,杨净再度到了长春处歇宿,满身的酒气,满脸的喜色。长春看着他喜意洋洋的脸真想一个耳帖子甩上去,他这神情跟满城的气氛差别太大了,也太招人恨招人烦了。
这一夜勉强敷衍过去,第二天早晨天光刚亮,长春就随着开坊的鼓声迫不及待的起了身,洗漱过后倚着窗棂往外瞧。
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瞧着瞧着长春猛然意识到以前往外瞧时都是喜欢看下面的长街,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想往城门处看,似是有什么人值得她依门盼归一般。
突兀而起的念头让长春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楼下长街上开始有了人,一大早要远行的,出门透气的,挑着担子叫卖胡饼的,领着孩子出来买吃食的,硖石城中本该最有活力的早晨却让人感觉不到热闹,反倒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胡饼的叫卖声没有以前的清脆嘹亮,听着无精打采的;领孩子出来的妇人总是忍不住就想发火,除了那些个娃娃们,长街上的大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城门处瞅瞅,就好像自己现在这样。
哪怕只是自嘲,长春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了,身后杨净宿醉中的鼾声也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原来大家都在等啊。
今天是第八天了,算算时间,不管是成也好败也好活也好死也好,柳县尊也该有个准消息了,他毕竟是在为这一城一县的百姓去找路……
若有若无的压抑中一个时辰过去了,宿醉的杨净还没醒,鼾声越来越小。长春一直靠着窗子竟不觉得腿累,贴身丫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嘴里循环往复的念着“阿弥陀佛”,若是往日必定让人听着心烦,现在却不自觉的就入了心,有种别样宁静的慰藉。
随着时间过去,小丫头念着念着眼圈儿就红了,眼瞅着眼眶子里已经凝结出泪珠时,下方长街远处的城门口方向突然起了一声喧哗,就如同石子投进了死水般的深潭,涟漪扩散,喧哗声很快就荡漾了过来。
压抑的街道一下子就活了,如同突然开沸的锅,轰轰隆隆。因是声音太大,长春反而听不清楚喧哗声里具体裹着的内容是什么,不过突然而出的预感却让她的心瞬间跳的极快。
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般心跳的感觉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长春没心思去分析这种感觉,突兀而起的情绪推动着她一把抓住猛然蹦起来的小丫头,“说的啥?他们在叫啥?”
小人儿耳朵尖,小丫头脸上涨红,衬的几颗俏麻子都在放光,被抓住的身子一蹿一蹿往上蹦,“柳县尊回来了,回来了!”
“一大早的瞎叫唤过什么”杨净被小丫头失神的叫声惊醒了,带着明显的起床气坐起来,并很快注意到下面非同寻常的喧闹。
事关本职,他激灵灵一下全醒了,披头散发冲到窗前,“出了何事,嗯?”
不需要小丫头回答,杨净自己就看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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