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上往来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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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是一整月。

到了路上才知道,古剑飞比含笑会收拾行李多了……含笑再贤惠,她走过最长的路也就是随我从维州城到晴县,潜意识里她也以为我还在维州啊……包袱里一文钱都没有,我也不好意思拿个三百两银票下鲜肉小馄饨。

最后还是从古剑飞给的那包碎银子里拿了几块,兑了几吊散钱才得以一路顺风。

古剑飞给的金叶子倒是完没派上用场,我这一路行得极为顺遂,根本没碰上他同行。这样也好,想当年他那一声“此路是我开”可是吓了我一大跳。

红日西沉,远处的草木背后闪出点点细碎的金光,我打马上前,极目远眺,前方花木扶疏,野草离离,数尺高的茂密蓬蒿之后,不足百尺外便是一条宽阔的大江,江面上微有波澜荡漾如湖绉,江水尽处不见对岸,但见水天相交之际被一抹血红划开,略近处江面上铺开一整片殷殷的暗红,红色之上又有一缕缕淡金色的微芒熠熠闪光,如镶嵌金丝的上品鸽血红。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雪里踏一声长嘶,极欢快地打着响鼻,一颠一颠儿地奔向水边,险没把我颠下来。

这畜生绝对是渴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它,谁让我今天中午喝水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水囊打翻了呢。那时雪里踏还没喝水。

再加上今天它也就早上在借宿的农人家中饮牛的水槽里舔了两口,一直到中午都没喝一口。也是邪门,从中午到现在,莫论小河,连泉眼儿都没见着一个。

现在一下子见了这么多水,雪里踏欢喜,我也欢喜。刚到江边我就翻身下马,双手捧着水就喝起来,一连喝了十几捧凉水才略略停住,掏出帕子来蘸水擦脸。

偏过头来瞄一眼身侧,只见雪里踏已将身泡在水下,只剩下两个鼻孔冒在水面上嘟噜嘟噜地喷着气。

真真会享受。

我不禁大发感慨,感慨自己的机智:我是要有多聪明,才能想到一开始就占着上游。

感慨过后便是四方瞭望,望着望着我不禁毛骨悚然。

修水不是个很繁华的河道么?怎地岸上如此空阔,水面上也如此空阔。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无人家二无船只。完了,我一边拧湿帕子一边哀切地想,完了,今晚又要在雪里踏肚子底下过夜了。

正当我绝望之际,远处忽然传来破浪之声。我欣喜地抬头遥望,落日的余晖里一艘大船款款而来,高耸的龙骨斩开暗红色黯淡凝滞如晨雾的水面,披霞戴晖如空中楼阁。

我激动万分,遥遥地向那大船挥动手中的帕子。

大船缓缓驶来,起初还有几分渺茫的丝竹歌吹之声渐渐清晰。船头轻巧地分开波浪堆叠如玉屑,溅起氤氲的脂粉的甜香。船身后划开一条逶迤的水痕,泛起的水花在茶色天际下呈现出异样的颜色。船上灯火通明,在微黯的天色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宛如来自琼楼仙山的使者。

我不由得安静下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大船不疾不徐地向我驶来,带来阵阵靡靡香风。

大船从我面前经过,径直驶了过去,不曾停留。

我气馁地坐下,看看前后无人,索性升起一堆篝火,开始吃古剑飞送我的干粮。

纵然已经吃了一路,此时我还是不得不啧啧称赞。古剑飞这小子以前一定出过远门,简简单单的风肉与馒头在他手下便成了绝顶美食,堪比小时候安姨做的乌鸡排骨竹荪面。

当然,这是在刻意忽略了当年七里香“出门在外挑不得嘴,吃啥都香”的戏语的前提下。

我正吃着馒头夹风肉呢,忽而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的水响,约摸是雪里踏在撒欢儿。

雪里踏这欢儿撒的还挺开心,越撒越欢——就算背对着它我也知道,无他,水声越来越大了。

一开始我还不想回头,觉得今日我负它甚多,便纵它一回作为补偿。然而,水声竟愈发过分,到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终于回头去看看雪里踏在搞什么幺蛾子。

雪里踏早消停了,一声不响地站在岸边吃草。

倒是江上缓缓驶来一艘精致的画舫,浓厚如蜂蜜的夜色下依稀可见靛青色画梁之上飞檐翘角,黛色船顶四角小小吻兽长眉圆目狰狞森然,檐下悬的八角黄铜嵌宝小风铃轻轻摇晃声如山间流水碎玉琤瑽,碧青色雕栏围出长不过十来丈的船身,浅浅龙涎香味缓缓溢出如空谷之中百花盛开争妍斗艳,端的是剔透玲珑精巧无双。

如果忽略掉船上站的那一排人,这画舫就更完美了。

倒不是说这些人长得丑,只是这些青年男子,一个个眉目俊朗唇角噙笑,头戴金冠身着锦衣,左佩美玉右挂香囊,就这么安静整齐地站成一排,一齐笑吟吟地看向我身后……真的不是一点点诡异。

我四面看看,又看看身后——没人啊。

我再次回头,画舫业已靠岸,那一排青年仍然安安静静风姿挺拔地站在船上,眉眼端正舒朗盈盈含笑,端的是温柔俊秀,堪为贵公子之典范。

我突然觉得馒头夹风肉好像不香了,一瞬间满脑子都是古剑飞给我讲的那些妖魔志怪江湖奇闻……这样空阔的江面,这样荒凉的江岸,这样月华惨白的望月之夜,再配上这样精致的画舫与安静到诡异的贵家公子……不会真是……闹鬼吧……

就在我战战兢兢惶惶无措之际,那一排贵家公子之中看起来最为年长的一位终于开口了:“这位姑娘,敢问芳名?”

我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脖子一梗,一口风肉呛进嗓子眼。

良久,我尴尬地抬头,极认真地说:“我是男的。”

年长公子微讶:“原来如此,失敬失敬,还请这位公子不要介意。”

话虽这么说,脸上的神色却是明摆着完没信。

我也不与他计较,微微一笑:“无妨。”

年长公子很快收拾好表情,再次温柔一笑。

我不知该说什么,唯有微笑以对,心下却是火急火燎,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开口自请上船——夜色已浓,若是不能搭上这艘船,今晚就真的只能露宿荒郊了。况且于我而言,能见到这样精致的画舫也是此生机缘,此次若是错过了,可能此生就再也见不到能与之媲美的了。而且,这些贵家公子虽然富贵逼人,却也像是读书子弟,举手投足间礼仪完备,落落大方,观之可亲。因此,总而言之,今夜我一定要上这画舫!

可是……我脸上依然是浅浅的微笑,脑海里思绪翻涌:究竟该怎么开口呢?

终于,画舫上一位玉色衣袍手执十七骨斑竹折扇的公子“啪”地一声抖开折扇,爽朗一笑打破了相对无言唯有微笑的局面:“因缘际会皆是缘分,既然今夜这位兄台与我们有相见之缘,不知可愿屈尊上船?”言毕,抬头看天,“夜色如墨,月色如玉,‘良宵宜清谈,皓月未能寝’,兄台可愿同在下把酒清谈,共度今宵?”他微微一顿,“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我大喜:“多谢多谢,那在下便叨扰各位了。”

先时的年长公子面露难色:“那这位贤弟的宝驹……”

我极大度地挥一挥衣袖:“无妨,在下的小马与在下自幼相随,心意相通,自然能明白在下的意思。”我一边说一边往雪里踏背上放包袱,大件的雨伞寒衣之类的统统磊了上去。

一切都安置好之后,我拍拍它的头:“沿着修水走,在修阳城等我。”

玉袍公子惊喜一笑:“哦?这位兄台也是要去修阳城?”

我颔首,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激动万分:“看来在下与诸位顺路。”

年长公子也点头:“确实如此。”

安置好雪里踏我便上了画舫。果然,外面精致无双的画舫,内部也是雕梁画栋,门窗皆镂成喜鹊登梅福寿绵长等等花样,顶上平平坦坦绘有五子登科图,四周饰以富贵云纹缠枝牡丹,地板漆成嫩柳色底托花青色小碎花,临窗置有数张小凳,凳间各有小几,几上之物皆极清雅,梅瓶插花茶酒琴书不一。我细细一看,其中一张黑漆点赤梅花小几还有一局残棋,黑子气势磅礴昂首恣肆如怒蛟,已成必胜之态。

年长公子唤来小童命倒茶:“鄙陋狭仄,凌乱不堪,还请贤弟自便,莫嫌怠慢。”

我接过茶杯,茶汤金黄香气轻盈,实为上上品:“多谢款待。”

一时间几位贵家公子各自寻了原来的位置坐定,玉袍公子与年长公子坐于残局两端,玉袍执黑年长执白,继续厮杀起来。

看他们一个个忙碌的样子,我有一种“反正我们带你上船了接下来你就自生自灭吧”的感觉。

好像他们真的没打算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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