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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是凤倾听别人说了,慢慢拼凑出来的。那些年凤倾还在长生殿里守皇陵,他进长生殿时伤痕累累,出来时修成了上神,天帝不好再让一个上神守皇陵,只能把他放出来,给他安排了个无实权的高位。
凤倾不在乎高位不高位的,他出皇陵也不过是觉得里面太无趣,他待着有点冷,想出来找故人说说话,然而他的故人也就那么一个了。
他去了明鸿学宫,看到玄理正拿着书册一板一眼地给那些孩子们讲经文,他看了会儿,随便走了走,拐进了隔间,隔间里的先生们不认识他也不理会他,他就畅通无阻地到了玄理的座位前。
玄理把两张书案合并在了一起,上面坐着个小孩子,白嫩嫩的,穿得整整齐齐,偏偏抬起头来时脸上糊了满脸的墨汁。他看过凤倾之后又低下头去摆弄手里的墨盘,和玄理上课的姿态一样认真。
玄理回来时,凤倾正在拿玉牌去逗弄那孩子,两块上好的和田玉被小团子抓一下穗子就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吸引了小团子所有的注意力。
玄理看清那两块玉牌时怒了,闪身拉过小团子,正要开口呵斥,却被凤倾一句话堵死了,凤倾说,“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差了?”
收起那两块象征无上身份的玉牌,凤倾又说,“你就把他放在这儿,出了事怎么办?”
玄理终于回过神来,冷着脸回道,“与你无关。”
凤倾皱眉道,“怎么就与我无关了,他叫什么?陌儿?”
“凌陌,这是他先前就取好的名字。”
“我不管,我叫陌儿就陌儿了,”凤倾蹲下去,把其中一块玉牌递给凌陌,“陌儿喜欢,就把它拿着吧,以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小团子伸手抓过玉牌,丝毫不知道这一抓把自己卖了,含糊不清道:“好。”
这是小团子第一次开口,凤倾乘热打铁忽悠道:“乖,叫师父。”
被收买了的小团子就真的喊了一声“师虎”,凤倾不顾黑着脸的玄理就扑了上去,耍无赖式地跟着玄理回了清月涧,又笑眯眯地牵着小团子跟着玄理出入在明鸿学宫。
从此,隔间的先生们不仅要无视黏着玄理的小团子,还要无视某个没脸没皮的上神。
玄理当然也有被凌陌和凤倾折腾烦的时候,尤其是在他要离开处理事务时,凤倾却任由凌陌抽抽噎噎拉着他的衣角不让走,玄理只能板着脸去喝令凌陌不许哭,顺带给凤倾甩眼刀子。
凤倾很无奈,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玄理又不许他哄骗凌陌,于是他只能一边拉开凌陌,一边安抚玄理的怒火,他抱怨道:“你这样带孩子可不行,万一他也和你学了一身倔脾气怎么办?”
那时候凤倾不过是随口一说,哪知后来一语成箴了。
第一次发现凌陌能够记住事情,有自己的心性时,凌陌已经能流利地说话了。
凤倾那时还是仙界最年轻的上神,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风华绝代,即使带着凌陌出去走走,也总能收到仙女们或赞叹或惊艳的目光。
他与一个女官搭话后,带着凌陌往回走时,凌陌忽然出声道:“师父,你刚才说错话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说错了?”
“你把那个姐姐给你的纸丢了,根本不是被风吹走了。”
女官送得笺书被风吹走了是凤倾拒绝那个女官的说法,此刻被凌陌指出来,他也不好解释,只能含笑带过:“我是故意那么说的,不管我说被我丢了还是被风吹走了,那个姐姐都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我说被风吹走了她会高兴一点,所以我才那么说。”
“可错了就是错了。”凌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凤倾以为小孩子的记性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情带过去,谁知等吃过晚膳,凌陌看见他还是那一句话:“错了就是错了,要去改正的。”
凤倾终于重视起来了,他认真地问凌陌:“你分得清什么是对错吗?”
凌陌不吭声。
凤倾就把他拉到书房,找了两张纸来,一黑一白,摆在了他面前,“你指出来,哪张是黑的。”
凌陌很快就找出那张黑色的纸,凤倾又把黑白的纸撕成碎片放到凌陌面前,又问他:“现在哪些是黑的?”
凌陌就从碎片中一点一点把黑色的纸挑出来,挑得很细,凤倾却说:“不对,这不是黑色的。”
凌陌就把他挑出来的碎纸片丢在一边,又去挑了另一堆黑色的纸,凤倾还是摇头说这不是黑色。
凌陌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纸,又去看凤倾,像是挣扎着什么,最后丢开黑纸捡了白纸出来,凤倾说:“这也不是黑的,你再找找。”
凌陌茫然的丢开纸,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放在了书案上,那里放着一个白瓷瓶,他曾被凤倾抱着去学那个瓶子叫白瓷。
他看了会儿,忽然冲到书案前,掂起脚,手往砚台里一摁,蘸了一手的墨汁又回来把那些碎纸片揉成了团,那样愤怒地、用力地让每一片纸都染上墨汁,然后对凤倾道:“现在都是黑的了。”
他说那句话的神色平静却又让凤倾感到他很生气,接着他再也没有说什么,无论凤倾再怎么问他什么是黑的什么是白的,他都不再回答,他站在那个白瓷瓶前,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
凤倾隐隐感觉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了,他搂住凌陌,真诚地给他道歉:“对不起,你是对的,是我错了,”凌陌终于看向他,很久没有哭过的他又红了眼眶。
“这是白的,”凤倾指着白瓷,又指了指自己地上的那堆碎纸,“这是黑的,你是对的,”凌陌吸了吸鼻子,终于又变回了那个软糯的团子,“那师父错了要改正。”
凤倾连连说是,变着办法把凌陌哄高兴,眼中却浮现出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和玄理坡脚默默独行的背影,这一个傲,一个倔,两个放一块儿···凤倾叹了口气,再看凌陌的眼中装满了怜悯:完了,完了,这孩子没救了。
但经过这么一件事,凤倾再也不敢忽视凌陌了,他更注重自己的言行以避免给凌陌带来不良影响,也开始教凌陌更多的东西。
于是等再大一点的时候,凌陌的噩梦开始了,因为他并没有凤倾和玄理想象中的那样天赋极高,从背书习字方面就可以看出来,他资质很一般,放到玄理教得那一堆皇子和仙家子弟中也只能算是不上不下,这和那位战神从小聪颖伶俐的传闻不同,玄理有些失望。
失望之下,玄理对凌陌更加严格,他坚信凌陌的根骨在那儿,只要好好培养是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可惜,玄理想错了,凌陌他可能真的不是个读书的料。
凌陌大概是玄理教得最用心也是年纪最小的学生了,在玄理其他弟子沐休时,凌陌在悬腕练字;在其他弟子课后聚在一起闲谈时,凌陌被强行摁着在背百家策;其他弟子们开始各处游玩时,凌陌还在斗室里苦兮兮地默书。
然并卵,他不喜欢这些东西,不想学,于是就真的学不好了,即使被玄理强逼着记下所有的知识,他还是可以吃顿饭就忘记;即使被玄理用戒尺打得手心通红,等他伤好了,该偷懒还是偷懒。
在玄理真的要抓狂时,凤倾安慰他,别急,或许是还没到勤奋苦读的年级,他还小呢,自然是学不下去那些枯燥的文字的,我不如先去教他手脚功夫。
凌陌便开始有了一个相对的假期,比起面对那些繁杂的之乎者也,可以跟着凤倾去练武,凌陌简直不要太高兴,他觉得这就是他的假期了,因此他学得很认真,很快就把基本功练扎实了。
凤倾见他能吃苦,也很高兴,想着或许文理方面弱了些,武学方面好好学未必不能成才,便亲自带他去藏兵阁看兵器。看凌陌双眼放光不舍得眨眼的样子,凤倾心里有了底。
第二天,凤倾就取了剑来,给凌陌舞了一式,凌陌惊叹不已,凤倾就放下剑来,让他去观摩自己坐在一边,得意地问他,想学吗?
凌陌点头,又摇头,说想学,但更想学那个长长的,叫做枪的兵器。
凤倾一口茶喷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凌陌,问:“你喜欢枪?”
凌陌笃定地点头,“喜欢,我要学枪。”
“枪在战场上是下士用得兵器,你不该学那些。”凤倾神情凝重,终于接受了那个事实,祖祖辈辈都以星衍剑法名扬五界的炎天帝君继承者,站在他面前说,我要学枪。这特么还怎么教???!
凌陌没看到凤倾难看的脸色,辩解道:“我听秋华姑姑说,我父亲能凭剑术千里之外取敌将首级,可还有个皓良将军只凭一柄长枪能横扫千军,师父你看,将军用枪也很厉害啊。”
“师父,我不想学剑,我想学枪。”
“师父?”
凤倾脸色变了几变,冷声道:“你若是想学枪就去找皓良将军吧,本座只会用剑教不了你,以后,你也别叫我师父了。”
凌陌终于明白自己说错话了,扑上来要拉凤倾袖子,凤倾把才长到他腰高的凌陌拂倒在地,对他着急的道歉充耳不闻,一甩袖子离去了。
都是秋华给他讲了太多莫名其妙的故事,凤倾气得罚了秋华的禁闭,又不敢去告诉玄理这件事,干脆就出了清月涧,到酒仙那里讨了仙酒,喝醉了睡了一觉后才想起来要回去,结果回去发现凌陌也不见了。
这下糟了,凤倾胆战心惊地让侍从告诉玄理凌陌丢了,自己匆匆忙忙地出去找,跑遍了整个九阙城,终于在梅园外边找到了冻成雪娃娃的凌陌。
梅园离酒仙府上不远,凌陌大概是出来找他的,凤倾心疼地把他背起来,感觉到暖和的凌陌瑟缩着醒来,声音发颤:“师父,我要学剑,我好好学···”
凤倾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暗恨自己把孩子逼成这样,轻声说好,背着凌陌回去承受玄理的怒火。罢了课等在门口的玄理惩罚完小的,还要惩罚大的,等回到学宫里还要面对闹腾的学生,连头发都又白了几根。
好在凌陌身体底子好,解了冻又开始活蹦乱跳,他真的开始很勤奋的跟着凤倾学剑术,凤倾也用心地教他,谁都没有再提学枪的事。
只是凌陌到底还是不喜欢剑的,凤倾看出来了,他的剑路虽然稳却少了点灵性,凌陌那会儿已经长成了个少年,也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凤倾就想了个法子,把他送到了朔方营里去。
朔方营是天帝的亲卫营之一,也是各族用来锻炼弟子的地方,但从没听说把嫡系子弟、皇族也给送进去的,可凤倾不仅这么做了,并且连信物都没给凌陌留,只是告诉他,你要是能活着回到九阙城,凭你额间的神印自然有得是仙认出你,但你要是用神印压制军营里的将士,那你就是个废物。
凤倾这么说了,凭凌陌的傲气自然不会去作弊,凭自己的本事入了朔方营,成了整个朔方营甚至三大亲卫营年级最小的修士。
凌陌走得时候秋华哭得厉害,玄理也有些恍惚,但并未说什么,不过凤倾知道他是盼着凌陌回来的,哪怕是混不下去了逃回来也行,谁知这小子混得很好,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来的迹象。
凤倾就跑去偷偷看了,他身量拔高了不少,稍显稚嫩的眉眼间满是笑意,一把长剑扛在肩头,在一帮修士中显得格外出彩。
凤倾又翻了他的履历,的确很出彩,但还不够,他将来一定会更出彩。凤倾高兴又怅然地回去了,正想去天地间走走,还没打算好,凌陌就出了事,被送回来了。
听说他为了救同伴伤了右手,于是只能回来养伤。凤倾慌了神,生怕凌陌真的不能用右手了,匆忙找了清流来医治,直到确认能养好时才放下心来。
不过要养好也需要很长时间,玄理和凤倾担忧时,凌陌却很欢喜,这大概是他最空闲的日子了,不用学策论交作业,不用学剑法练身手,用凌陌的话来说,这样的好日子要是能一直过下去他就算再断一只手都愿意,然后又被玄理用戒尺逼着把这句话收了回去。
本来凤倾还想试一下凌陌在朔方营里修行成果如何,现在凌陌手断了只能再等等。结果修行成果还没等到,他的劣性却先展现出来了,他不知怎么地学会了饮酒,等身体稍好一些时就往酒仙府跑,直看得玄理想揍他。
凤倾无奈,跟着凌陌走了一回,才发现他去的是梅园,还没等他弄明白凌陌往梅园跑什么,凌陌已收了心,又开始练剑,凤倾被剑术转移了注意,想找个机会去试一下凌陌的剑法,还没等他动手,就有仙人把机会推到了他面前。
那也是名剑修,算是凤倾和玄理的老相识了,带了个亲传弟子来,说是要来论剑道,那会儿凌陌的伤还没好全,凤倾有些犹豫,凌陌却受不得挑衅,提了木剑就上场,身法精奇,剑法大开大阖占尽了上风。
只是那名亲传弟子也很机智,看出凌陌右手不便,想尽一切办法和凌陌周旋下去,就在凌陌右手力气不支时,他忽然卖了个破绽引得对方上前,又斜劈一剑,那一剑明显速度有余力量不足,凤倾正看得紧张时,他又抬起左手把剑一推,双手持剑把那名亲传击飞了出去。
谁胜谁负立即分晓,凌陌那险之又险的赢法看得在场剑修都佩服不已,也看黑了凤倾和玄理的脸。
玄理是因为凌陌这样的路数太过阴险,比试前未说明左右手都会用,并不是君子所为。
凤倾是因为,他看清了凌陌那最后一击,根本不是剑招,是舞刀的路子。待送走了剑修后,凤倾抽剑就刺向凌陌,故意击伤了他的右手,果不其然,凌陌直接换了左手来舞剑,舞出来的剑法却又偏又奇,还夹杂了大量的刀势以及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招式。
他若真的学刀法也就罢了,可却把刀法混进剑招里,成了这么个偏险的路子,和那些邪门歪道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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