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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虚妙法
山下一寺,钟磬盘桓,山中一观,声色犬马。
昭行前住持皈依佛门前,曾是文士,后归了佛门,游方讲经过一段年岁,结下了不少善缘。这山中的清虚观主,便是善缘之一。
后来他于扬州一丘头抱回了谢陵,这才归了昭行,受命住持。
而清虚观主——妙法真人本是扬州的艺伎,被赎了身后,来了这雁山,于昭行寺后的旧观修行。
本是个不知名的道观,那年三月花朝节,住持之友来访,言谈欢时提及了这妙法真人的才情,友人慕名访之,将她辞赋流传开来,终年有文士访观谈世。
雁山也因昭行住持和清虚妙法之才,被称作贤山。
文士因贤名而聚,权宦为访贤而来。
昭行寺往清虚观去,需下至山门,取另一羊肠道往。
谢陵听了那小僧所述的话,心下甚奇,是何人留了那一笺?
他孤身走在青石阶上,两旁竹木在石阶上映下斑驳黯影,风穿竹林,簌簌作响。谢陵突然驻步,见前有树枝影动,着实被吓了一跳,定睛才发现是夜行的鹰鸟。
他拢了衣襟,加快了步伐,而跟于他背后的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走了一截,他骤然停步,道:“跟了一路了。”一边说着,一边回身。面上不显惊惶色,心里却慌极了,他素来知道自己之前不讨喜,也听过旁人碎语关于谢无陵的事,再及这“山中不太平”的话,他心里总带着几分不祥的想法
他曾经想,如是旁人来寻仇,他还可大义凛然,现在临头,要真是寻仇,他还是忍不住地害怕。
结果回身却发现是今日讨寿眉的少年郞,他不禁舒了口气,提醒道:“小郎君,这天黑了,你竟还不还家?”
陆岐见自己被发现了,遂也大方走了上去,却见其开口不是责,而是问,便越发觉得眼前人就是自己的爹。
“我也是来见那和尚的。”
“惠玄如今另有他事,你还是早些归家吧。”
“不行的。”
“嗯?”
“我和惠玄和尚相熟,他的事便也是我的事。”陆岐信口胡诌的本事也是在那重阙里练就了出来,犹豫都不犹豫一下的。
陆岐一边说着,一边和谢陵往山门去。
“原是这般。那你便跟着。只我不会武功,你与我同路,怕是该被拖累的那个。”
“无妨。”陆岐一边摆手,心下一边生了计,出口套话道:“白日时听得山人姓谢?那不知山人名讳?”
陆岐刚将话问完,便见谢陵停步,他正好奇为何,蓦然被谢陵拉至竹林黯影下。
“嘘——”
谢陵嘘声示意,陆岐跟着他看着的方向看去,山门下,惠玄和尚对着一黑衣人。
月色不太明朗,谢陵不爱掌灯,陆岐跟着谢陵,也不好掌灯。如此二人远望去,也只得黑衣人模糊身影。
惠玄似与那人激言驳论着什么,那黑衣人突然伸手,似在问惠玄讨要何物一般。
惠玄凛然立于山门前,似是拒绝模样。
而后不知那黑衣人说了什么话,激怒了惠玄,惠玄迈了两步,抬手呵斥着,二人之间像是争吵了起来。
争吵未过三句,黑衣人突然迈步靠近了惠玄,然后是一把反着光的物件刺入了惠玄身体。
谢陵知道,那反光的物件,是一把匕首。
这一幕太眼熟,眼熟到像是他曾经见过的,至于是在何处,他并不能知晓。
他的脑子有些浑噩,目光有些涣散。下意识的扶住身前的竹子,兀自挣扎在涌进脑海的回忆里。
陆岐并未注意到身旁人的异样,他看到惠玄和尚被人刺了一刀,他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他身边是有暗卫的,自然不怕那人掌匕首向他。
“惠玄大师!”他几步跑到惠玄身边,抬手替他捂住那个溢血的小窟窿,心下慌乱极了。
他和惠玄想来只有山门前的这一面之缘,他却总觉得像见过几年,像亲人离世一般难过。
“大师,大师。你可安好?”
惠玄见自己身旁这人,却笑了出来,想来也不枉自己在这孩子幼时,替他谢陵养过月余。只这孩子好像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
惠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未曾断绝,那向外淌着的血也未停下,陆岐捂不住血,也留不住他。
他猛然抓住陆岐的手腕,费力喃道:“清虚妙法,黄泉回头。孩子,你记住了。”
黯影处的谢陵刚刚从浑噩里找回了一点自己,待视线清明,便看着那黑衣人举着匕首,向陆岐和他身前的惠玄靠近。
未及思索,谢陵负手迈步出了竹林,下了几步阶道:“是何人要污了这山门?”
复而眸光一凛,剜向那举刀人。他一席黑褙,在和着他的冷容,这一刻倒显得有些骇人。
陆岐闻声抬眸,眼眶都红了去。正见着那位山人从竹林黯影处出来,眸光凌厉,这模样他是见过的,有日在爹的书房外偷窥,听爹同人交代的事情的时候,他见过这目光,简直如出一辙
陆岐还沉浸在震惊里,而黑衣人也闻得这个声音,看向了来人,见了那人的模样,不禁浑身一激灵。本当是死了的人,却完好地出现在这地,他的眼里除了诧异,还有惊恐。人彘的事,在江湖里传开了,他自然生了恐惧。
但他缓了口气,仍然壮着胆子将匕首方向对准了谢陵。
“山门入夜为何无守门僧人?你若再行两步,竹林千机生变……”说着谢无陵特意踌躇之后,才只迈了半步道,“万箭穿心,犹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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