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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如此一动不动的伏着,比方才怒视着她的模样更让她感到害怕。柔和的车内灯光投影下,她看到他双眼紧闭,浓眉紧拧,额头亮晶晶的,竟是细细密密的汗。
“你……”许洛晴上下左右地看,“你到底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面前的人寂廖无声。
“我送你去医院吧。”许洛晴也慌了,她在想,这个人,难道有什么隐疾么,这么突然的,毫无征兆地发病,万一要是挂掉的话,这责任不就是她来背么?
“不去!”那人很快有了反应。尽管说得有气无力,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还有十足的不情愿。
许洛晴怔了一下,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为什么回答是“不去”而不是“不用”或是“没必要”之类的呢?
她是这样认为的:说不去,那么这个人的潜意识里,一定是认为自己的病的的确确是够得上到医院去治疗的级别,但是因了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所以不肯去,不愿意去。
联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明白了。
她很快伸出手来,在他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很烫,非常烫。
挨打后的高烧,是身体免疫系统的自然反应。她记得,他小时候常常这样。
即便是烧得昏昏沉沉,他的反应却是迅速敏捷,一把把她的手格开,粗声粗气道:“你干什么?”
“你还真能扛啊,都烧了几天了?”许洛晴有些生气了,这个人,到底干什么吃的,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还顾着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有病就得去医院看啊。”
“我说不去就不去!”他突然发作,大声说道。或许这句话耗尽他仅剩的一点体力,他一阵的头晕目眩,虚脱般又趴在了方向盘上。
这人,怎么这般执拗?
许洛晴拗不过他,只好说:“你病了,我们总不能在这山上耗着吧?这样吧,我来开车,送你回家。”
被苦痛折磨得筋疲力尽的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从主驾驶的位置退下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不过,在挪过去的时候,他朝后靠了一下,背部一碰到真皮座椅的靠背,他条件反射般弹了一下,直起身子,双拳攥紧,眉头紧蹙,似乎在抵制着某种巨大的痛楚。
许洛晴看着他深黑的眼圈,叹了口气。
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军属大院门前,依旧是那位愣头青般年轻得让人羡慕的小战士,依旧用他那粗哑的嗓音道:“请出示证件。”
小战士的记性不太好,没有认出她来。
今日的她,直发如清汤挂面,白衬衫,牛仔裤,一副乖乖大学生的模样,跟那天她送他回来时满面油彩的太妹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的气色似乎好了一些,摇下车窗,小战士看到,忙不迭地放行。
他的家,三层阁楼,林园式小别墅,在夜里寂静得可怕。
望过去,一排的白色的花园灯亮闪闪的,发出白炽的光芒,更显得清幽得不寻常。
“你的家人呢?”她脱口而出,随即便后悔,心隐约地疼起来,为他的孤独。
“我的家人?”他回过头来,眼睛里分明带着一抹自嘲,“我那伟大的军长父亲,自然是长年待在军营里,而我的母亲,作为儿子,我真的不知道她在世界的那个角落。这是一种近乎孤儿的感觉,你能明白么?”
许洛晴咬了一下嘴唇,微微垂头,她说错话了。
他竟如此敏感。
其实她很想跟他说:你说的,你经历的,那种感觉,我都明白,而且感同身受。
开门进去,他扶着腰,步履艰难的一级一级攀上楼梯,回房间去。她伸出手来,想扶他,被他甩开,自己扶着楼梯扶手慢慢一步步迈上去,她只好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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