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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勇敢的哼哼
无边无际的平原上,放眼望去全部是将要成熟的玉米,玉米地一块连着一块,仿佛这个世界上全部都是玉米这种农作物。
三个人步行不久,钱壹要求将孙栖从背包里抱出来,自己背着孙栖。绑匪的背包挂在身前被不老实的孙栖拱动的早已经不耐烦了,索性连包带小孩儿一齐给了钱壹。
绑匪一前一后走着,中间夹着钱壹和孙栖。
因为胳膊上被刀划伤,孙栖在发烧,伤口狰狞,流血凝结,皮肉外翻。
钱壹转头问身后的绑匪:“有药吗?小孩儿发烧了,这么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他不是危言耸听,四五岁的小孩儿,发个烧能要命,更何况现在伤口感染了。
绑匪头子就是警方口中的越境在逃重犯——大齐。
钱壹在面包车上醒过来后,观察了一阵,发现这人有可能是匪头儿。
大齐不耐烦地骂骂咧咧几句,操着钱壹听不懂的外语喊了一声前面走的绑匪,前面的绑匪从腰间卸下几个袋子扔给钱壹,然后用刀麻利地砍倒一小片玉米杆,让钱壹放下孙栖。
钱壹从外皮粗糙的袋子里翻出几样进口药还有缝合用的东西,药品全部是昂贵的进口特效药,庆幸他曾经的南非之行,外伤简单的缝合和包扎以及应急药品他都懂。
大齐见钱壹摆弄起这些药品以及对外伤缝合包扎很内行,抬手阻止要上前帮忙的另一名绑匪。
“你是大夫?”大齐操着蹩脚的中文问钱壹。
钱壹没抬眼,打完麻药,开始简单的缝合,这些操作本该在无菌的手术台上进行,但绑匪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人前露脸。参加国际救援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他凭借记忆大着胆儿又十分细心地操作着,这期间心跳几乎要停了。
小王子你要坚强。
见钱壹不回答,大齐暴躁的踢了一脚钱壹的小腿,钱壹紧绷的身体一歪,穿过皮肉的缝合针扯动了一下,昏睡的孙栖哼了一声。
钱壹转头对大齐低吼一声:“不要碰我!”
大齐和另一名绑匪被吼的均是一愣,索性都没有进一步的过激动作。
喂孙栖吃了消炎药、退烧药,钱壹一屁股坐在玉米杆上,满头大汗。这一刻突然好想王子安,如果王子安知道他被绑架了,会怎样?
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目光悠远,声音冰冷道:“我不是医生,我曾经在南非国际援助总部工作过一年……见过许多本地武装……恐怖分子……你们,”他突然目光狠毒的扫过两名绑匪,“跟他们一样,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大齐显然被激怒了,抬脚就要去踹钱壹的胸口,另一名绑匪上前抱住大齐,推搡着人后退,两人用来交流的语言,是钱壹听不懂的语言。
三个人继续上路,钱壹背着孙栖走了许久,脚上穿着一双大一号的运动鞋,磨的脚生疼,从日上中天走到日落西斜,最后星斗漫天,踩着盈盈月光前行。
一栋土坯房子前,三个人终于驻足停下,房子里一灯如豆,这是绑匪刻意制造的低亮度。房门吱哟一声推开,屋里走出四名壮汉,相貌特征均不似本土人,是第一次弃车时状似被遗弃的闲杂人等。四个人跟大齐打过招呼,分别站在土坯房子四角把守着。
到了安置人质的地点,钱壹自觉背着孙栖进屋。土坯房子里,有两间小屋也就是卧室,外厅很大,有土灶台,有一张老旧的餐桌,还有几张板凳,一摞饭碗放在土灶台上,一把筷子就那么散在大锅边儿。房子非常陈旧,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
钱壹很快扫了一眼屋子里,前后都有木门,木门老旧经不起撞,三面有木棱窗,看样子也是饱受风雨摧残的,木窗摇摇欲坠地框在土坯墙上。
他挑了一间最小的屋子,进屋将孙栖平放在炕上。孙栖还在发烧,偶尔呓语几句,钱壹找出退烧药,按照说明六个小时可以重复用药,于是按照儿童剂量又给孙栖喂了一次退烧药。
到了土坯房子后,钱壹感觉他和孙栖像是被放逐了一样,没人管没人问。其实不是,土坯房子四角都有人把守,只有大齐好像不见有一会儿了,而另外一个绑匪一直坐在外厅吸烟,烟味儿很冲,飘进屋里闻的钱壹止不住的想咳嗽。
更晚些时候,钱壹拿到了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他原本有一瓶水,一直留着喂孙栖,现在又得了一瓶,没忍住一口气喝光了。
他没照顾过小孩儿,不知道小孩儿发烧了要怎么照顾,见孙栖有些发抖,干脆将孙栖抱进怀里搂着,又想要一条毯子什么的给孙栖盖上,但没等他走出去,外厅传来大齐的咒骂声。
随后听见瓷碗摔碎的声响。
钱壹警惕地抱紧孙栖,脑海里惊恐的闪过“撕票”两个字。
一阵巨大的响声后,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钱壹所有神经骤然绷紧,由于听不懂这些人话,恐惧感剧烈增加。
大齐站在玉米地边缘,一手叉腰,仰头冲天用方言骂了一句什么,随后切换蹩脚的中文,狠厉道:“我要钱!现在!打到‘马’的账户一千万!不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懂!我要杀一个,你等着!”电话粗暴的挂断。
之前压着钱壹的另一名绑匪站在不远处,趁着夜黑拿黑压压的玉米田做遮挡,将大齐和电话另一端的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大齐焦躁的在原地搞破坏,玉米杆一脚踢的细碎,落在地上的成熟玉米棒,一脚碾碎,玉米汁溅到鞋上和裤子上,咒骂一声后,接着拨通另一个电话,又是一通叽里呱啦地低吼。
躲在玉米田里的绑匪再次听的真真切切,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瞳孔由于惊恐骤然缩紧,攥着玉米杆的手,由于过度用力“咔擦”一下掐断了玉米杆。
大齐猛地回头,瞬间锁定偷听的人,猎豹一般蹿了过去,一只手极准、极狠地钳住那人的脖颈,将人一把摔向地面。
被摔的绑匪出于求生意识,死死抱紧大齐的双腿,哀求道:“老大,老大,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
大齐踹了一叫嘴角溢血的人,警告道:“你敢说,先宰了你!”
“不敢,不敢,老大,现在怎么办?我们绑了林昌的孙子,那另一个人是谁?”这是他刚才听大齐跟收款账户的主人“马”打电话,听到的信息。
方腾之前只是高薪雇佣他们绑走一大一小两人,并且声明这俩人没什么根底,现在可好,他们这一单挣的多,却也是豁出去性命挣的。
大齐呼出一口气:“一千万马上到账,明早带上人出境,既然是两条大鱼,干一票,好回家养老。”
被摔到吐血的绑匪一听,立刻来了血性,扑棱从地上爬起来,干劲十足的猛点头,拿出手机道:“老大我通知兄弟们准备跑路,是明早?还是今晚?”
大齐若有所思道:“再等等。”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他掩饰地揣进裤兜,急躁地踢了一脚正在打电话的绑匪,命令道:“回去。”
绑匪走在前面,正跟电话另一端的人交代跑路的交通工具,说明他们要带着两名人质出境,让人沿路做好掩护和接应工作。
大齐特意落后几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刚刚向方腾要的一千万已经到账了,这只是五分之一酬金。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一趟买卖做的九死一生,他被方腾摆了一道。之前计划绑人时,他查到的两名人质信息全部是经由方腾渠道拿到的,所以人质资料上的关系网看上去不足为道。但是刚刚他得知,那个被砍伤的小孩儿是万佳董事长的孙子,万佳实业在东南亚同样不容小觑,是当地政府招商引资的大企业。
他们这一行也有行规,能不动政府罩着的人,绝对不动,除非万不得已。显然他被方腾耍了!接下来能预料到,他们这群人会被几个国家联合通缉。
而另一个混血男人,不止是外籍身份这么简单,背景大到让他不敢想象。
大齐嗜血的双眼里,渗进了方腾那张脸,如果可以,他最想弄死的人是方腾!
钱壹抱紧昏睡的孙栖,像等待审判结果一样,神情紧张的等了几分钟,外厅才传来踢踢踏踏的响声,然后是他听不懂的话。
大齐直奔钱壹这屋,门推开,见钱壹抱着小孩儿万分警惕地站在地上,张嘴想问他的身份,顾忌到屋外的五个人又闭上了嘴,最后只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给钱壹,不是警告,也不凶狠,很复杂的一个眼神。
钱壹忽然不懂了,这个人想干什么?
夜风吹过玉米田,没人说话的土坯房子里格外安静,只闻初夏的虫鸣和风声。这里远离城市,连一丝有关城市的喧嚣都听不到,静到让人心慌。
钱壹站到腿麻,于是在屋子里轻手轻脚地走动了几步,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脚底发出空洞的吱哟声,声音很小很小,几不可闻。他敏感的低头察看,弯腰借着月光,用手指戳了戳地面,戳到了区别于土质地面的不同触感,是木板的触感。
钱壹机敏地扫了四周一圈。屋门半开着,能看见压他过来的那名绑匪昏昏欲睡地坐在桌边儿,匪头儿不在外厅,另外把守在外的四个人,从他这屋看出去,只能看见两个人靠着墙的身影。
他再次蹲下,手指轻巧的在地面厚厚的灰尘上摩挲,摸到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扣眼,手指一扣,一平方米大小的木板被拉开了三条缝隙,木板下空洞洞、黑黢黢的。
是一个地窖!
钱壹听见自己心脏猛地蹿到了喉咙里,堵的呼吸骤停。
一个想法,叮地冒了出来。
他之前听钱春阳讲野外勘察经历时,记得钱春阳说过,在野外和偏远的村落里,有人家为了储藏粮食或者蔬菜会在家里挖一个地窖。他们地质勘察队经常会借村民的地窖来储藏他们带过去的食物。
钱壹心理一时惊喜,一时惊吓。看看炕上的孙栖,再看看没有巡逻的木棱窗外,视线最后落到外厅。手指慢慢地松开扣着的木板,木板重新落回地面,在月光下丝毫看不出被撬动过的痕迹,一方面是因为尘土很厚,另一方面是因为木板和地面是一个颜色。
他坐在床上苦思到后半夜,一直熬到人最困的时候,又趴到木棱窗上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把守土坯房四角的人,正靠着墙打盹。看来这些人打定主意,他不会带着孙栖逃跑。
地窖很浅,容纳一个成人刚好,钱壹尽量不弄出一丁点响动,先将昏睡的孙栖放了进去。他一直祈祷孙栖不要在这个时候醒来,或者哭起来,否则他一定会挨一顿毒打。
索性这个过程很顺意,然后合上木板让孙栖一个人先在里面待会儿。从屋里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个破箩筐,像是木条编织的箩筐,即便破损,依旧很沉。
他做这些时,一直在盘算,这帮绑匪如果不上当怎么办?如果在他背着孙栖逃跑途中追上他怎么办?他挨打是小,孙栖现在这种状况经不起打了。但是不这么做,他怕这群一看就像是境外的绑匪,穷途末路后会把他和孙栖撕票,或者带到更远的地方,狮子大开口后,为保安全依旧会撕票。
钱壹觉得,这两种结果的区别在于——他和孙栖是在故土身首异处,还是在异国他乡身首异处。总之就没什么好结果。
木板再次被扣开,钱壹没敢关上半掩的门,只得小心翼翼不弄出丁点响声,将自己缩进地窖前,他拿起地上破箩筐,运足力气猛地砸向摇摇欲坠的木棱窗,几乎是同时地窖木板无声落下,灰尘甚至没有扬起。
“哐啷!窟嗵!”
两声响动,都有些发闷,但在无声寂静的野外堪称巨响了。
外厅的绑匪豁然起身,高声“啊!”了一声,随后拔腿跑进屋,入目就是木棱窗被撞破砸在屋外的情形。绑匪先入为主的认为人质逃跑了,于是喊了一嗓子:“追人!老大!老大!人跑了……老大呢?老大?老大哪儿去了?老大不见了……”
屋外把守土坯房四角的四个人,从打盹中猛地清醒过来,距离钱壹这屋最近的两个人,貌似看见一个类似人影的黑影蹿进了玉米地,速度非常快。
随后这四个人又听见屋里的绑匪喊老大不见了,老大人呢?老大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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