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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沈萍开始频繁的做噩梦。
她常常会在梦中惊醒,手用力攥着许秋然的胳膊,像是落水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哀恸而绝望。
她有时候会梦见沈芙,梦见她同许秋然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而自己就像是个卑微的贱婢一样,丑态百出,得不到许秋然的一丝关注。
然而更多的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小产的那天晚上。
血流了一地,她捂着肚子爬到门口,却根本没有人来救她。耳边充斥着婴儿的啼哭声。
她嘴里喃喃着“求求你。”
却压根不知道在求谁。
或许是许秋然。
也或许是那个夭折的孩子。
每次从恶梦中惊醒,沈萍就呆呆的坐着,不睡觉,也不吭声,偶尔摸了摸脸颊,才发现是湿漉漉的一片。
许秋然看着,心里更是不好受。
他想同沈萍说说话,沈萍却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只有在深夜的时候,能听见沈萍抽泣着喊他的名字。
“师长,你救救我。”
“许秋然,你怎么不杀了我。”
颠三倒四的两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梦,才能喊出这两句话。
有时候许秋然匆匆开灯,想把沈萍揽在怀里哄着,低头看见的,却是沈萍冰冷的目光。
是他从未见过的,甚至带着满满恨意的目光。
只一眼,就看的许秋然心惊肉跳。
公馆里面,不敢放任何唱戏的东西,就连从前唱戏的那个台子都拆了。
只要沈萍看见了,就又哭又闹。
一开始许秋然也有些不耐烦,后来有一次,他看见沈萍坐在那个台子前,一个劲儿的扣着上边的木头,水葱似的指甲磨的不成样子。
再往近一瞅,哭的更是凄凄惨惨,她咬着牙,像是怀了多大的愤恨似的。
“就因为我是唱戏的,就可以随意糟践吗。”
许秋然心里头像揣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硌的他难受。他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搂住沈萍。
“不唱了,再也不唱了。”
他请了许多的大夫来看,都说是心结,没法治。
他索性推了应酬,每日就呆在家里头陪着沈萍。闲的时候就拉着沈萍去后头院子里的小花园。
“阿萍,你这样,我看着难受。”许秋然伸手替沈萍捋了捋头发。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沈萍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削瘦的厉害,头发也都枯黄了。
“你也会难受啊。”沈萍似乎笑了一声,她侧过头看许秋然,眸子里暗淡一片,没有一丝光彩。“我以为你压根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呢。”
许秋然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开来。
“许秋然,我今年才十八岁。”
“可我怎么觉得,我像是把别人八十岁该经历的苦难都经历个遍了呢。”
沈萍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眼睛却红了。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天天熬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秋然看着沈萍,她微微闭着眼,身子单薄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刮走似的。
他搂着她,用了几分力气。
他突然很惊慌,一种他要失去沈萍的惊慌。心底无端的蔓延出一股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公馆里一片惨淡的时候,明月楼的玲珑过来了一趟。
她看着躺在床上,几乎像是没了半条命的沈萍,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在折磨许秋然,还是在作贱你自己?”
沈萍翻了个身,把胳膊压在头下枕着,恹恹道,“我没作贱谁,我就是太累了。”
“我想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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