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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孩子保住了，回来唐家休养几天就可以了。”灯光下唐木恩唇畔浮起浅浅的弧度，有些好笑地对向瑾瑜说：“怎么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问，就不能说些新鲜的？你们越是提醒我的身体不好，我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是吗？”电话那端的向瑾瑜也笑了，他的嗓音被冬日的夜晚染上寒凉，说出话的话却温柔动听，“那我就不问了，但木恩我是真心的，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唐木恩抿了抿唇应着，听到手机里传来风吹过的声音，蹙眉问：“你在外面吗？已经很晚了，你最怕冷，赶快回去吧。”

向瑾瑜沉默。

过了很长时间，他突然声音低沉地喊道，“木恩，我……”

“怎么了？”

“没什么。”向瑾瑜苦笑了一下，嗓音里透着艰涩，“我回向家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唐木恩还想说什么，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她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很长时间，听到从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虽然觉得今晚的向瑾瑜有些不对劲，但到底还是没有打过去。

不一会儿卓越潇从浴室走出来，到了窗前原本想把窗帘拉上，可谁知往下一看，竟然发现唐家大门外停着一辆白色的车子，几乎与周围的白雪融为一体。

而向瑾瑜颀长的身躯伫立在那里，也不知道来了多长时间，怀中抱着的那束红梅在冰天雪地的冬日夜晚里很显眼，俊美的男子和梅花以及白雪相衬，这样的画面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卓越潇放在窗帘上的手慢慢顿住，脑海里忽然极快地闪过梦中的场景。

白衣少年清俊的身影飞梭在一大片梅林中，手中的剑在梅树上滑过一道凌厉的弧度，紧接着漫天的梅花雨纷纷扬扬落下来。

几十秒后少年单膝跪地在女子面前，把摘下来的几十枝梅花递给女子。

那女子穿着大红色的斗篷，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脸，伸手接过梅花后，落英缤纷中她扬唇而笑，倾国倾城。

年轻的王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走来，抬手制止了要提醒女子王上到来的太监，只一手负于背后，伟岸的身躯远远地站在那里。

不记得那女子有多长时间没笑了，国破家亡离开公主府来到他的后宫，他把她变成这后宫里万千女子中的一个，把她困于宫殿，让她日日夜夜守着寒冷和寂寞。

他原本以为她也会像其他女子般孤独老去，没想到今天会看到这一幅画面，她和自己曾经的面首过得如此自在洒脱。

她仿佛已经忘了国破家亡的深仇大恨，忘了被囚禁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绝望，也忘了他的存在，更忘了……在公主府中那段痴痴缠缠每一个欢愉的夜晚。

他突然就愤怒了。

于是年轻的萧国王上，当天晚上便宠幸了曾经昭和国的公主，把她折磨得满身伤痕，第二日被人抬出他的宫殿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把她的面首关入大牢，告诉她若是不活过来，他会让她手底下所有人跟着殉葬。

她一滴眼泪没掉。

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趟，两个月后她成为后宫女子和千万臣民口中最下贱放荡之人，极尽谄媚和勾引。

后来的很多年里，她杀他后宫所有女子，让六宫无妃只专宠她一人，她害萧国忠良把持朝政，心如蛇蝎祸国殃民。

他们都说萧国的王上喜欢的便是她这种类型，可却没有人知道，临死他怀念的都是初遇时那满塘的荷花池旁，她挑起他的下巴，那高傲又英姿飒爽的昭和国公主。

楼下向瑾瑜的目光望过来。

卓越潇猛地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翻着育儿知识书籍的唐木恩，灯光下女子浅笑着，温柔又恬静。

她似乎并不知道向瑾瑜其实来了唐家，此刻就在唐家的大门外守候着。

卓越潇不动声色地拉上窗帘，返回身脱掉鞋子上了床，依旧是刚刚的姿势，用修长健壮的手臂从背后拥着唐木恩的腰。

他的下巴压在唐木恩的肩膀上，眼眸低垂着陪唐木恩一起看书。

片刻后卓越潇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去一页，唐木恩回过头有些恼怒地瞪着他，“我还没看完呢，你翻那么快干嘛？”

“我看就可以了。”卓越潇的目光极其认真地落在书中的婴儿画面上，从怎么抱孩子到喂奶粉以及如何给孩子换尿不湿，他另一手握着唐木恩的手，“你怀着孩子，就不要费心思学这些了。伤脑子不说，晚上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唐木恩不置可否，有些好笑地问卓越潇，“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还没生呢，你就不让我用脑子，想让我变成傻子了？”

“那也没关系，我有脑子就可以了，以后孩子他妈和孩子都由我照顾，我来守护。”卓越潇说着把手放在唐木恩的肚子上，掌心包裹着唐木恩的小手，低头在唐木恩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

他这才察觉到唐木恩身上温暖，不像以前冷冰冰的，没有丁点活人的气息。

卓越潇扣紧唐木恩的手，“木恩，你不做死神了吗？”

“阴间之王给我放了三个月的假，收回了我所有的能力。”唐木恩也没再瞒着卓越潇，知道卓越潇疑惑什么，她抿了抿唇，不确定地说：“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给我带来了新的生命吧。”

卓越潇俊脸泛白，难怪唐木恩的身体如此虚弱。

就如当年怀着卓安一样，唐木恩本身就是个死神，孕育出了阳世中人的孩子，她的神识会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而枯萎下去，直到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就是唐木恩灰飞烟灭之时。

当年阴间之王及时救了唐木恩，但这次呢？

在他从连映月口中知道唐木恩生下一个孩子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后，无论如何他都不敢冒险留下这个孩子。

卓越潇深不可测的目光里极快地闪过一抹痛色和狠戾，随即他猛地阖上眼眸，胸腔剧烈震动着，久久难以平静。

“你怎么了阿潇？”觉察到卓越潇浑身不知为何变得僵硬，唐木恩紧握着男人的手问。

这一摸便在他掌心里摸到一层冷汗，唐木恩的心一沉，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涌了上来。

卓越潇睁眼，转瞬间俊容上已是一片沉静，“没事。”

他说着抱起唐木恩往浴室里走，“我给你洗澡。”

唐木恩脸一红，没心思再去想卓越潇的异常，她被卓越潇脱掉身上的衣服，随后放入了装满热水的浴缸里。

女人美丽无瑕的酮体映入男人的视线，唐木恩惊慌失措地抬手盖住卓越潇那散发着炙热光芒的眼睛，“你不要看。”

“不看怎么给你洗澡？”卓越潇的薄唇勾出一抹玩味的弧度，捉住唐木恩的手紧握在宽厚的掌心里，目光灼灼紧锁着她，“你整个人哪一处不是我的？害羞什么，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

唐木恩哑然无语，索性她也不是那么矫情放不开的人，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再挣扎。

谁知下一秒卓越潇直接丢掉身上的浴袍，抬起修长的腿便跨入了浴缸。

随着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他从背后搂了唐木恩入怀，极其亲密的姿势，惹得唐木恩恼怒地掐他一下，“你刚刚不是洗过了吗？”

“你提醒了我，下次再洗澡我就不一个人了，往后每天晚上我都和你一起。”卓越潇贴着唐木恩的耳朵说。

唐木恩：“……”

过了许久没听见男人的动静，唐木恩蹙起眉，回头看到卓越潇的目光正落在她背部的鞭痕上。

她顿时有些慌了，拿起一旁的浴巾就要遮起来，“很丑是不是？你不要看了……”

“没关系。”卓越潇阻止了唐木恩的动作，重又抱住唐木恩瘦弱的身子，用力收紧手臂，像是要融入自己的骨血般。

卓越潇把脸埋入唐木恩的脖子里，只觉得眸底一片酸疼湿热，他闭上眼睛，嗓音嘶哑，“恩恩，对不起。”

“都过去了，早就不疼了。”唐木恩的眼睛也红了，很快她又笑了笑，发自内心的欢喜，“阿潇，我身上的这些伤痕能换来你爱我，我觉得很值。”

闻言卓越潇浑身一震，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大的锤子狠狠锤了一下，闷疼闷疼的，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在过去的那些时日里，他是有多让唐木恩伤心，以至于唐木恩的愿望如此卑微，难道为了能和他在一起，无论经历怎么样的折磨和痛苦，付出多大的代价，唐木恩都心甘情愿吗？

卓越潇知道唐木恩爱他，他只是没想到唐木恩的爱有这么疯狂奋不顾身，过去是他一直对唐木恩的这份情义视而不见，是他太傻、太不知道珍惜了，所幸现在一切还不晚。

如同失而复得般，卓越潇久久紧抱着唐木恩不舍得放开。

唐木恩察觉到男人浑身紧绷着，带着难以压制的愧疚和亏欠，她哑然失笑。

如果让卓越潇知道那个时候她这个死神为了嫁给他，逆天改命之下所受的惩罚和所付出的代价，卓越潇会觉得更对不起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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