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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想法一起,孟惊鸾陡然惊住,做贼心虚似的四下张望,悄不做声溜回寝房,坐在木桌一侧,点了昏暗油灯,暗自思忖。
倘若是当真不想留孟惊鸾,大可逐下山去,当孟惊鸾是祸害,便真做绝了灭口亦干净。而既然只是发落……是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论蓬莱门规,恐怕绝非这般轻易相与,那么,是谁暗中帮孟惊鸾么?
若此刻逃了,且不论事成与否,只怕是坐实了这罪名,反而无法洗脱。
罢了,且走一步说一步,如宋紫棠所言,见机行事吧。
数日之后。
今儿善后堂上下彻行清扫,有搬柴的,有挑水的,一时颇是忙碌,孟惊鸾的任务是洗一大木桶的衣裳。
这活计算不得繁重,还不及孟惊鸾在年家寨的多,这般想着,便欲寻青儿搭个伴,谁知上下寻了一圈,竟不见她的人,心下不由些许失望,又想她在善后堂算是老人,自然活更多些,只得一个人抱着木桶,向竹林深处行去。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看那景致,不由得轻轻吟出了声,忽而想起爹曾经传授孟惊鸾的正统典学,不许孟惊鸾背这些吟风弄月的歪诗,而孟惊鸾每每偏与他作对,故意时不时来上一句,他又气,又是无奈,末了总要叹息孟惊鸾从未谋面的娘,一番黯然。
如是想着,心下涌上几分酸涩,止了脚步,怔怔出神。
噗通!
忽然不远处响起水声,将孟惊鸾思绪蓦然打断,不由得抬头四下张望。
这不望不打紧,竟看到一个迅捷的黑影,迅速穿过密密匝匝的树林,很快转了弯,消失不见了。
孟惊鸾好是疑惑,这竹苑尽头,便是上次见宋紫棠的树林,有一条小溪,是活泉眼流淌下的,平素罕有人至,怎么……
难耐好奇之心,孟惊鸾放下木桶,缓步寻着适才水声响起的地方行去。
一面拨开肆意生长的枝桠,一面四下打量,周遭静谧如斯,仿佛适才那水声和一晃而过的黑影只是孟惊鸾的错觉。
……且慢!
就在孟惊鸾以为看错了,欲回身折返的时候,虚眸一暼,竟见那湍急清亮的溪流中,有一个人平躺着,长发一层一层散开在水中,如同黑藻般上下沉浮。
孟惊鸾陡然一惊,忙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铁索在脚腕叮铃铛啷地做响。
“喂,你是谁,怎好端端泡在溪水里,这水凉的很,仔细着了风寒!”
孟惊鸾一面招呼着,已跑至那溪流边的碎石甬道,话音落地,才觉不对。
这个人……似乎不像是凫游,更像是……淹没其中啊。
溺水了么?
没道理,孟惊鸾记得这溪流不过只及孟惊鸾腰间那么深啊……登下唤了两声,那少女仍旧闷声不做答,不由心下焦急,蹬掉靴子,胡乱挽了裤脚,一个纵身跃进溪流中。
几步凫游到她身侧,一把扯住了双肩,自水中提出,那少女便毫无意识软在孟惊鸾怀中,一动也不动,孟惊鸾抹一把额角的水花,有些吃力背着她一步一步挪上岸,放到了一侧的树干下。
少女长发在溪流中浸透,此刻湿漉漉贴在面颊上,孟惊鸾从怀中抽出布帕,幸好尚未全湿,俯下身去,拨开她长发想擦一擦,谁知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心下陡生诧异,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在膳堂刁难孟惊鸾的唐月。
本俏丽面庞此刻泛着异样的青白,双唇全无血色,鬓角眉间还挂着水珠。
孟惊鸾皱眉去探鼻息,心下腹诽道,“早知道是你,就让你再在冷水里泡上一泡……”
谁知才替她擦净面颊,她忽然口鼻间涌出淡淡血水来,浑身猛然一颤,缓缓苏醒过来。睁眼看到孟惊鸾,起先怔忡片刻,随即却似活见鬼了一般,猛地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口中喃喃道,“别杀孟惊鸾……别杀孟惊鸾!”
孟惊鸾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唬了一跳,半晌,瞠目结舌,“喂……不是,唐姑娘,你可别胡乱诬赖孟惊鸾啊,适才可是孟惊鸾救你上来,你这么着……”
她爬了两步,一把抱住孟惊鸾的裤脚,双目直直看孟惊鸾,那本明媚的眸中此刻全无神采,好似受了极大惊吓,“莫惊水!孟惊鸾错了……孟惊鸾不该受人指示刁难你!求求你放过孟惊鸾!”
孟惊鸾被她拖拽,一时止了脚步,心下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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