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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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璇儿五岁的时候,她的big姑姑便拿出了竹片子、小木棰、白布裹脚等等专用QI材,对她说:“璇儿,你已经五岁了,该裹脚了!”

璇儿好奇地问:“姑姑,为什么要裹脚呢?”

姑姑严肃地回答:“女人不裹脚嫁不出去。”

璇儿问:“为什么要嫁出去呢?”

姑姑答:“不嫁出去,难道还要我Yang活你一辈子?”

姑夫于big巴掌,一个温柔的赌徒,在外边是钢筋铁骨的男子汉,回家却像低眉顺眼的猫。他正在灶前,燎烤着下酒的小柳叶鱼。他那两只big手,显得那么笨拙,但实际上却非常灵活。小柳叶鱼儿在火上zhizhi地冒着油儿,甜丝丝的香味钻进了璇儿的鼻子。她对这个big姑夫充满好感,因为一旦姑姑外出chao劳时,懒惰的姑夫便在家中偷食,或是用铁勺子炒j蛋,或是用火烧腊ro。姑夫偷食,总要分一点给璇儿,条件是:别告诉你姑姑。

于big巴掌用指甲盖利索地耕掉了柳叶鱼儿两面的鳞片,然后用掐下一丝鱼ro,抿在舌尖上,zhizhi地咂了一ko酒。他说:“你姑姑说得对,女人不裹脚,就是big脚臭婆娘,没人要。”

姑姑道:“听到没有?你姑夫也这么说。”

于big巴掌问:“璇儿,我为什么要你big姑姑做老婆?”

璇儿答:“big姑姑人好呗!”

于big巴掌说:“不,你big姑姑脚小。”

璇儿望着big姑姑窄窄的尖脚,又看看自己的天足,问:“我的脚,也能裹成这样?”

big姑姑说:“那就看你听话不听话了,如果听话,能裹得更小。”

母亲每每对我们提起裹脚的历史时,既像血泪的控诉,又像对自己光荣历史的炫耀。

母亲说,她big姑姑那刚毅的xin格、利索的活儿,全高密东北乡都有名。谁都知道,于big巴掌是靠女人当家。big姑夫除了赌钱、玩Qiang、打鸟之外,啥也不Gan,家里良田五十亩,Yang着两头骡子,家务活儿,地里的活儿,请人雇工,都是big姑姑一手包揽。她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不超过四十公斤,这么小的身体,竟能发挥出那么big的能量,的确是个奇迹。这样的姑姑,发誓要把自己的侄女培Yang成最模范的淑女,裹脚自然一丝不苟。她用竹片把母亲的脚夹起来,夹得母亲像杀猪一样嚎叫,然后用洒了明矾的裹脚布千层万层一层紧似一层地缠起来,缠紧了再用小木棰均匀地敲一遍。母亲说,ton得哟,用脑袋zuang墙。

母亲哀求着:“姑姑,姑姑,松一点吧……”

big姑姑猛瞪眼,说:“紧是爱你,松是害你,等你裹成一双小金莲时,你就会来感j我了。”

母亲哭着说:“姑姑,我不出嫁行不行?我侍候您和big姑夫一辈子。”

big姑夫心软,在一旁ca言:“稍稍松一点,稍稍松一点……”

big姑姑抓起一把笤帚对着big姑夫投过去。“滚,懒狗!”

big姑夫顺手抄起炕席上的一吊铜钱,跑掉了。

big姑夫赌博成瘾,每逢集市,半个集的人都能听到他吆三喝四的声音。他的手上沾满了铜锈,双手碧绿。赌赢了他喝酒,赌输了更要喝酒。喝醉了就在街上找茬打架。他曾经一拳打掉“铁扫帚”两颗门牙。“铁扫帚”何许人也?高密东北乡最有名的土匪。“铁扫帚‘’吐掉门牙,笑着说:”好劲头,入伙吧?“于big巴掌说:”你跟俺老婆商量去吧。“

big栏集上的人经常看到这样滑稽的q景:身体瘦小的小脚女人于鲁氏,揪着她的big个子丈夫的耳朵,雄赳赳地往家走。于big巴掌歪着头,唧唧哇哇地叫唤着,甩动着两只像小蒲扇一样的big巴掌。人们看到这q景,心中感慨万分:一个连“铁扫帚”的门牙都敢打落的莽汉,竟然被一个小脚女人管理得服服帖贴。

转眼到了民国,璇儿十六岁了,她的小脚终于裹成了。

“要想看小脚,顺着湾崖找。”母亲的big姑姑家,座落在莲花湾畔。半文不武的big姑夫,在自家big门ko上挂了一块牌子,牌上写着:莲香斋。他也将璇儿的小脚引为自豪,并把这个非但小脚出众而且相貌超群的内侄女,视为待价而沽的奇珍异宝。“我家璇儿,非嫁个状元不可的广big姑父说。人们说:”big巴掌,满清亡了国,没有状元了。“big姑夫就说:”那就嫁个督军。嫁不了督军,也要嫁个县长。“

1917年夏天,高密新任县长牛腾霄,下ce伊始,抓了四件big事:一j烟,二j赌,三剿匪,四放足。j烟断财源,明j暗不j。j赌j不住,随他娘的去。剿匪剿不了,索xin拉了倒。只剩下这放足,没有什么关碍。牛县长亲自下乡宣传,造成了很big声势。

那是个七月里难得的晴天,一辆敞篷汽ce开到了big栏镇。县长随从叫来镇长,镇长叫来闾长,闾长呼唤邻长,邻长传喻百姓。都到打谷场上去开big会,男女老幼,都要到场,不去者罚粮一斗。

在人们尚未到齐时,牛县长抬头看到big姑姑家门上的木牌,道:“想不到农家也有q趣。”镇长讨好道:“县长,这家里有一对好金莲。”牛县长道:“嗜痂成癖国人病,莲香原是臭脚丫!”

人们陆续到齐,集中在打谷场上,听牛县长训话。母亲说,牛县长穿一身黑s中山装,头戴一顶咖啡s礼帽,嘴上留着黑黑的髯ko胡,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衣兜外当浪着怀表链子,手里拄着文明棍。说起话来嗓音沙沙的,像公鸭子一样。他ko才真好a,嘴角上吐着小泡沫,滔滔不绝,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母亲拽着她big姑姑的衣角,心里很怯。自从裹成小脚后,她big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结网,就是绣花。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羞怯得头都抬不起来。

她感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的小脚。母亲说那天她穿着一件葱绿s缎子夹袄,袖ko和下摆,都用丝线缉着万字不到头的花边。黑油油的big辫子长到腿Wan。

下穿一条扫腿水红裤子,裤脚上也缉着花边。足蹬一双高跟、木底红缎子绣花鞋,在裤脚里时隐时现,走起路来“格咚格咚”响。站着不稳,必须扶着她的big姑姑。

县长训话时点名批评“莲香斋”。他说:“这是封建余毒,病态人生。”人们都找着母亲的脚看,把母亲看得抬不起头来。然后,县长亲自宣读了《放足示文》,文曰:照得女人放足,业经三令五申。

政府屡颁命令,big宪又有明文。

克期三月放尽,法律何其认真。

访闻城乡民众,以及顽固劣绅。

犹复徘徊观望,视为无足重轻。

兹再申明j令,解放且勿因循。

年龄五十为限,以下定要凛遵。

六月三十截止,陆续派员梭巡。

每月清查一次,违者定议罚金。

初次罚钱二百,以后按月加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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