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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毁灭,也意味着清净。
在这一瞬间。
小昭终于明白陈懿口中的“救赎”……是什么意思了。
她还明白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为什么在石山,自己会被小姐如此对待。
为什么在走投无路之时,小溪尽头会如此巧合的出现那辆马车。
为什么自己最终会来到这里。
这些问题,在她看到陈懿,看到那株巨木之时,一下子就想通了——
可她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小昭低下头来,眼神隐没在散乱的发丝中,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为什么会是……我?”
陈懿笑了,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问。
教宗的声音像是被大雨洗刷过的穹顶,清澈,干净,温和,有力。
“为什么不能是你?”
他先是掷出了一个并不严厉的反问,然后淡淡笑道:“不要小觑自己,在救赎的过程中,你可以是很重要的一环。”
小昭听出了教宗的话中之意。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取决于自己此刻的态度。
于是在短暂沉默深思之后,她抬起头来,与陈懿对视,“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修为境界平平,容貌姿色平平,身无长物,事到如今……一无所有。”
其实清雀对自己的评价,小昭也隐约听见了。
这是一句实话。
她真的很普通。
“你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陈懿开门见山,道:“石山的那份光明教义。”
小昭眼神恍然明了。
原来……如此。
把自己千辛万苦从南疆接到西岭,为的就是这份教义。她认真看着教宗,站在穹顶与地面切割线的年轻男人,衣袍在微风中翻飞,像是执掌万物生灵的造物主。
很多年前,陈懿就握住了世俗权柄的顶端。
只可惜,眼前这位造物主,并非是完美无漏的……他想要看一看石山那份由小姐写出来的教义,就说明他在畏惧,在担心。
这也说明……影子蓄谋无数年的阴谋,或许会被一份平平无奇,拓印在白纸黄卷上的简陋文字所打败。
教宗看出了小昭的眼神。
他不为所动,只是笑着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真的了解徐清焰吗?”
小昭怔了怔,这个问题的答案毋庸置疑——
自己跟随小姐如此多年,这世上还有谁,比自己更了解她?
“徐清焰加入了北境的‘光明密会’。”陈懿又问道:“她对你提起过吗?你知道什么是‘光明密会’吗?”
一个陌生的,闻所未闻的词。
小昭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从未听说过。
明明在离开天都,来到南疆后,小姐对自己无话不谈的……
光明密会,那是什么?
“创立光明密会的那个人……名字叫宁奕。”
陈懿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
这一刻。
小昭陷入了惘然。
她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徐清焰对自己微笑的模样——
记忆片段被打碎,然后重组,每一次,都有一个人,出现在记忆之中……从最开始的小雨巷府邸,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是的,小姐并非对自己无话不说……只要那个叫宁奕的男人出现,小姐的世界就会充满阳光,而自己,则永远只能成为一道匍匐灯下的卑微影子。
小昭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十几年来,你对徐清焰奉献了所有的一切,可她是如何对你的?”
“就算你不恨徐清焰……你不恨宁奕么?”
陈懿幽幽道:“在石山被软禁的日子,你忘了么?”
怎么能忘!
小昭内心几乎如野兽一般,低吼了一声,而现实中则是出奇死寂,一手死死捂住额首,脖颈之处,已有青筋鼓起——
她怎么能忘?
在石山被锁押卸权,那种真心被凿碎,信任被辜负的痛苦……比起断腿,比起碎骨,还要撕心裂肺。
这种痛苦,怎么能忘!
在陈懿身旁观看的清雀,神情复杂,她在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大人如此看中小昭的原因。
一个人,经历了多深的痛苦,内心就会迸发出多强大的“念”。
爱越深,恨越切。
“我恨……”
陈懿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小昭捂住额首面颊的五指指缝中,潺潺渗出几滴热泪,声嘶力竭挤出几个字来:“我恨……宁奕……”
可惜,终究是恨不起那个人。
陈懿面无表情,循循善诱,道:“他夺走了你的小姐,那是你的东西,你该夺回来。”
“是……”小昭喃喃重复着陈懿的话语,一字一句,说得极慢:“那是我的东西……我该夺回来……”
她忽然无比迷茫地抬头,语气急促问道。
“我该怎么夺回来?”
陈懿轻轻笑道:“把光明密会击碎。把那份教义交出来。”
小昭再次陷入茫然。
“前面那件事情,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陈懿背负双手,淡淡道:“整座大隋天下的家底,都被白亘所发动的战争掏空……顾此失彼,他们已经来不及了。”
说到这,陈懿悠然笑了,心意所至,他做了个略微有些草率的决定。
“请你看一样有趣的东西。”
破碎殆尽的草野之上,被陈懿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撕,刺啦一声,出现一道缺月裂缝。
漆黑罡风席卷。
荒芜寂灭之烬,从那裂缝门户之中渗透掠出,但凡被吹拂一刹,便会令人遍体生寒。
教宗兀自率先进了裂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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