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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和浥峪关的大部队汇合，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北漠的风比京师，刺骨了不少。

刮在脸上，阵阵如刀。

鞑靼比想象中的更加强悍，一骑悍马，一把长矛，就将大姜的精卫士兵追得片甲不留。琼宁王到来的时候，驻守北漠十多年的老将军已经深陷敌营十多天，大部队群龙无首，伤患众多。

每日都有翻营投降的。

第一件事，整肃军风。第二件事，增员老将。

琼宁王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军营了，当年他和朱瑾认识就是在军营。对于军营的那一套腌臜事情，他了解得很。心里也是有阴影的。只是战事太紧，顾不上太多矫情的情绪，当即就拿上了大刀。

地势虽不熟悉，却胜在精锐。一路杀过去，竟然将那些盘踞了十多天的鞑靼赶出了黑山头。老将已精疲力竭，他留了大部队护送。自己带着一小撮精卫营，犹将盛勇追穷寇。

那敌人却狡猾得很，灭了一团又是一团，团团围围竟过了桑染河，就已经是敌人的地盘了。此时再追，显然不智。掉马就走，带队向导突然变了脸，一手拽过旁边护卫的大刀，就往他身上刺！

曾想过可能被敌人算计，却万万没想过，被自己的人算计！

抽刀的一瞬间，那人的刀已经要戳破了他的铠甲！

“王爷小心！”

熟悉的声音，他瞪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到疏影扑了上来，长刀直接刺穿了疏影的胸膛。无数的温热黏腻从疏影的身体里喷涌出来，沾湿了他的铠甲，浸透了他的里衣！

他一脚将那向导踢翻，再挥臂，向导的头颅滚落在地！

终究是晚了。

疏影牙缝里都是血，握着他的手，说话都粗`重而迟钝：“王爷，是疏影的错，不该夺人所爱……欠您的……疏影拿命还……”

琼宁王嘶吼着，温润清秀的面颊太过悲伤而通红。

“本王不要你还！本王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

额上青筋都要爆裂，却还是换不来他贴身的疏影侍卫。

噩耗随琼宁王带回来的时候，朱瑾正在帮伙房师傅做饭，陡然听见疏影两个字，这才抬起头来，听完整段话，大脑有一瞬间停滞。

疏影……牺牲了……

是为了救嗣章而牺牲的。

柴火的黑烟太大，她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那万事万物都变成了黢黑的影子，朦朦胧胧，怎样也不真切。

疏影……死了……

那个为她赔上了半辈子的男人，甚至他的亲人，也因她而死。如今他一走了之，要让她如何去偿还这样大的人情债？

她该怎么办？

朱瑾僵直地站着，全身都被北风刮得失去了知觉。琼宁王满身风尘，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她却瑟缩着推开了他，一言不发地转身，慢慢地走远了。

琼宁王难过地闭上眼，仿佛千军万马在心里厮杀，寒光交错，刺割得他痛不欲生，却不能倒下去。

“王爷，是否要去追朱瑾姑娘……”

他正要开口，远方的号交已经响起，敌人震天的喊杀声排山倒海而来！

他转头，郑重对那小兵道：“保护好她！务必保护好她！”

系上铠甲，抽出长刀，飞身上马。

“冲——”

他现在就是这北漠大姜军的天。

难过都不可以！他必须撑下去！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北漠的冬，大雪纷飞，万物死寂。几次大捷之后，大姜士气大涨，将鞑靼赶出了边关九十里外！琼宁王上奏朝廷，请求收兵。老将军却已经杀人上了瘾，未等朝廷的回复，独自带兵，直去取鞑靼大营！

最终被擒。

这一仗打得格外艰难，鞑靼的铁骑各个骁勇。琼宁王最终中了埋伏，与他们僵持了九天九夜，仍旧无法突围。粮草已经全部吃完，伤患太多，每日都有成百士兵死亡。甚至马肉马血也已经不够……

琼宁王拿着干粮，看着士兵们饥饿的摸样，怎么也咽不下去。

远远的，少年脸，稚气未脱的小兵望着他。

他招了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希。”

他摸了摸阿希的脑袋，将干粮递给他：“要好好活下去啊。”

是在对小兵说。

也是在对自己说。

他也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鞑靼攻来的时候，琼宁王飞跃上马，却已经是拼着最后的气力喊杀：“把鞑靼的头颅全给我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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