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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凯 ]
我的手臂压在有着坑坑洼洼石子的泥土地上，传来一阵火烧的疼，只是我已经无暇顾及，因为整条手臂都快被一种让人生生往下拽断的痛感给覆盖住。
“易烊……千玺，你当真……是不要命了？！”我筋疲力尽的趴在地上，看着悬空在悬崖壁上已经被吓蒙过去的易烊千玺，几乎是咬着牙才把这几个字挤出来。
方才情况危急，看他快落崖的时候，那种如洪流爆发而出的害怕感已经远远超过了我自己落崖时情境。好在我的大脑总是能保持着清醒，在他把我甩回地面的时候，双脚一落地我便朝着他向后跌落的身子扑了过去，抓到他的手掌后便重重摔在地上，而他也被撞到了陡峭如墙的崖壁上，大概也是撞得不轻。
庆幸在最后一刻，我还是抓住了他。
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喘着粗气，仰起头看着上方趴在地面上的我。他的脸因害怕而失了色，被刮出了一些血痕，有些狼狈。明明连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硬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我道：“我、我方才也没想那么多……”
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身下是整个禾溪的风貌与贯穿禾溪的河水，若平日在这儿欣赏定是一幅美景，而此刻，即便它再美也已然如同万丈深渊。
“你……先上来。”
我们这样耗着根本不是办法，力气迟早会全部消耗殆尽，我定了定神，将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在抓着他手掌的手臂上，另一手按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为膝盖借了力后，顺势跪在了地上，拉着他用力向后倒。手臂一直与地面断开的崖壁摩擦着，刺辣的痛感令我更加清醒，看到易烊千玺一点点被我拉起来，我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当他大半个身子出现在眼前时，我趁势将他一把抱住，他被我拉上来的瞬间，我俩一齐摔向了身后方的地面。
面朝着天空躺在地上，我已是再无半点力气，连翻身都翻不动了。害怕他摔落下崖的恐惧感逐渐远去，但我仍是心有余悸。低头看向胸口，易烊千玺就这样倒在我身上，紧闭着双眼急速的喘着气，额间已是冷汗涔涔。原本还想使力骂他两句的我，见他这般惊魂未定，也是骂不出口了。
我愣愣的看向一碧如洗的上空，云朵少得就像被太阳拨开了一样。
王俊凯，你有什么资格骂他？他是为了救你才差点儿丢了自个儿的性命。
我与他不知道以这样的姿势过去了多久，直到我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我才拍了拍他的背，“欸，你没事了吧？”
易烊千玺应了我一声，往旁边的空地翻了个身，离开了我的胸膛，望着上方呆呆的说：“我刚才真的以为，阴差马上要来索我的魂了。”
“等你彻底睁不开眼了再这样以为也不迟。”我坐起身，双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
“唔……”他用手臂遮住了眼，我见他咬着自己有些泛白的下唇，过了好半会儿才松开，也将手臂放了下来，欲言又止的说道：“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
我心里认为是他救了我两次，但我没有这样说，而是顺着他的话，回道：“所以呢？”
“所以……”他说着，扭过头来看着我，苍白的脸庞挂上一个虚弱却是很坚定的笑，“所你不用再去想着如何还我食宿钱了，我们互相抵消。”
他的脸上还有几道细细的血印，连同他的笑容一齐凿进了我的眼睛里。我的心脏就像被人轻轻的掰开，然后将某个苦涩却又温暖的东西放了进去，再把口子愈合。温热而酸涩的水汽便一路往上升，呛红了眼睛。
我就这样一言不语的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真的很想转身过去将他抱住。
“好了的话，就走吧。”我忍住喉咙间传来的哽咽，站起了身，朝他伸出手，“要拉你么？”
他笑着摇摇头。
“你的手……好大一条血口子啊！”在我转身之际，他突然拉住我惊呼道。
我抬起手看去，还真是挺长的一条血口子。他不说我还没发觉，现在才感觉到痛。
“肯定是方才拉我的时候刮伤的。”他蹙着眉，担忧的看着我手上的伤口，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素净的帕子，连忙包上了我的手臂。
我笑道：“你也会随身携带这种姑娘家家的东西？”
“去！这是婆婆给我的。”他白了我一眼，“现在可是靠着它帮你止血，你还瞧不起它了？”
稍作休整之后，我们决定往山下走去。
幸运的是我们摘的草药好好地待在篓子里，而我冒着生命危险取来的石斛也在我滑到之前扔在了地上，我的食宿依旧有了保障。
而不幸的是——这世上最阴晴不定的大抵就是天气了，前一脚还是晴空万里，后一脚就成了乌云密布，一场大雨说来就来了。
深秋的雨水带着初冬的冰寒，我和易烊千玺跑到山脚底下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被冻成了筛糠。回到家也来不及向婆婆解释，两个人便急匆匆的抢着锅炉里烧着的热水，只是热水的分量不够两人，我俩当下也不知是被冻懵了还是怎的，站在锅炉前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还站在这？”婆婆摸着墙走了进来，见我俩都没有动作便又道：“热水不够？”
易烊千玺点点头。
“你倒水去洗吧，我还受得住，可以再等等。”我开口道。
他摇摇头让开，示意我去接水，“我反正皮糙肉厚。”
我将门背后的桶子提过来塞到他手里，“别废话，快去。”
“你伤才好！”他皱着眉，又把木桶塞还给我。
“我——”
一直站在一旁的婆婆似是看不惯了，开口打断了我未说出口的话，凶了我俩一句，“你们两个小娃娃再让来让去到时候都得受寒！同是男孩子害臊什么，赶紧打好水一起去洗了！”语毕，便转身离开了。
“……”
“……”
易烊千玺呆住，鼓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猜想，我此刻的表情应是与他一样的。
锅炉里的水开始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氤氲的白色水汽逐渐腾升起来，在我俩之间弥漫。朦胧中，我似乎见到他的脸上多了一抹若影若现的潮红，我的脸也开始发烫了。
“你、你先洗吧，我走了。”他突然开口，眨了眨眼睛，手脚无措的跑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半晌，木木的走去锅炉前打水。
刚才婆婆将话说完的时候，我的脑中竟然想象出了与他面对面的坐在木桶里泡澡的画面……脸再度烧了起来，我拍拍自己的脑袋，赶紧又往桶里舀了几瓢热水。
*** *** ***
夜深时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全是易烊千玺朝我笑的模样。窗外的雨早停了，夜里被雨水冲刷过后的空气味道很好闻，我起了身，披了件衣裳便走出房间，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
几颗孤星挂在漆黑的夜空中，一缕缕乌云遮住了半弯的明月。我忽然想起今日在山上易烊千玺的舍命相救，差一点儿就……我不由垂下了眼帘，不敢再想下去。
与他相识才两个月，他竟为了救我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到底是何驱使了他做出这样的举动？或者说，是因为他太过善良，换做是别人他也能这样不顾一切的去救？哪怕知道这样会置自己于险境之中？
我想不透，也猜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我只知道若今日我没有及时拉住他的手，让他摔下崖去，我会一直活在良心的谴责之中后悔一辈子，也……遗憾一辈子。
遗憾。
我在遗憾什么？遗憾让救命恩人失去性命？遗憾自己还来不及报答他？
乌云在夜空上缓缓游走着，渐渐的，月亮露出了它全部的模样，在黑夜中皎洁。
而在那刹那，我心中的乌云也随着露出的那弯无暇明月而被拨开了。
这段时间一直横亘在心中的疑惑一点点变得明朗。
我的确会遗憾，遗憾他失去性命，遗憾自己未来得及报答他。
但这并不是全部。
更令我遗憾的是，日后漫长岁月中，再不能与他相见；茫茫人海里，再也找不着他的笑颜。无论是那笑容是玩笑后的促狭，还是关心倍至的温暖，我统统不想失去。
我还害怕，自己还未与他袒露心迹，他便因我而草草离开了人世。
若是这样，我定会遗憾终身。
“睡不着吗？”
易烊千玺的温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有些囔。我收起思绪，回过了头，见他也裹着一件衣裳，手里还拿着一条木凳。
院子里没有点灯，我们都是借着月色视物，不过也足以看清对方的表情了。
“你也是？”我问他。
“可能是白天被吓着了吧。”他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道：“我一直以为我胆儿挺大的，没想到这么怂。”
“你手没事儿了吧？”他又问我。
“婆婆给我包扎的，已经没事儿了。”?我将手臂抬起朝他晃晃，见他放心的点点头，我也笑了笑。
我想着，时至今日，有些事情该是时候告诉他了。
“坐过来吧。”我招招手要他坐到我旁边，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将木凳放在我身旁，坐了下来。
“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易烊千玺。”我看着远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峰，说道：“是有关我的落崖之前的事，包括我是何人，又为何会落崖。”
他看向我，点点头，“你说，我听着。”
“若你听完，还敢收留我——”
“你再不说，天待会就亮了。”
他打断了我的话，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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