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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 凯 ]
这夜，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三个背影，被强光糊住了视野，我看不真切。
一眨眼的功夫，中间的背影突然被一道血色的气流给冲破，周围的两个身影全被那道气流不留缝隙的包裹住，霎时消失不见。
原本被三人挡住半部分的强光，在顷刻之间朝我直射而来，刺激得我赶紧闭上了眼睛。
等我躲在掌后的眼睛顶着光线强睁开的时候，我看见三人消失的地方，有一个人背着光，向我一步步徐徐走来……
醒后，梦中的一切依旧清晰十分，仿佛那道强光真实存在过，以至于在我下床推开门时，都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眼睛。
自除夕前开始的这场风雪已经停了两天，只是还不见太阳，原本松软的积雪凝成了僵硬的雪块，天气更冷了一些。
顶着不大清醒的脑子洗漱完毕，我便不再去想那个梦境，在堂屋里走了几步也就将这个梦忘在脑后了。
易烊千玺从婆婆的房间里出来，满脸笑容的跑到我面前，用手背随意拍了下我的胸口，“今晚带你出去玩儿！”
“今晚？”我问，“去哪？”
易烊千玺挑眉，“你们皇城的上元节难道没有灯会的吗？”
我楞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除夕都过了半个月了，今日已是正月十五。
“有。”我点点头答。
皇城自然是有灯节的，它还是最热闹的节日之一，有时连皇上都会亲临，场面十分盛大，街上人拥挤得走不动身。
“那正好，今晚你可比对比对，看是你们皇城的灯会好玩儿，还是我们禾溪的灯会更胜一筹。”易烊千玺扬着下巴，笑容里有几分骄傲。
我笑了一声，不假思索的，“皇城的灯会如何比得上禾溪？”
“还没带你去看呢，你怎能知道。”易烊千玺见我不带思考就回答了，失笑道。
“好与不好，并不能用眼睛来衡量。”我走到易烊千玺身侧，微微垂下脑袋，在他耳畔暧昧的说道，“而是得看与你一同逛灯会的人是谁。”
易烊千玺闻言身子明显一僵，耳根立马蹿红了。
我很喜欢看他这样的反应，还想变本加厉的说几句，就见他横着眼睛歪头瞪向我，抬脚就要踩我的鞋，我迅速的跳开，伸手挡在他胸前，阻止道：“这可是婆婆给我的新年礼物，踩不得。”
“哦——婆婆给你的？那的确是踩不得。”易烊千玺眼神放松了些，又再度抓狠了起来，“那打你总可以吧！”
说着也就满屋追着我打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围着堂屋绕了多少个圈，边跑边笑的，桌子椅子都被我拿来当挡箭牌了。
大清早就闹得堂屋鸡飞狗跳，今年的上元节应该很是热闹。
-
吃完晚饭，易烊千玺早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灯会了，穿好袄子就跑到了我房里，见我还在换衣服，便尖细着嗓子道：“就俩件袄子，用得着换来换去的么？您这是去会哪家小姐啊？”
我扣上最后一粒扣子，回头对他扬眉一笑：“禾溪，易家公子。”
“少来。”易烊千玺被我逗笑，又催促道，“快走了快走了。”
婆婆喜欢安静，灯会这样人山人海的地方会让她觉得头晕，所以她没同我们一起去。本来还想叫上王源的，谁知道这家伙去邻镇的亲戚家了，扑了个空，最后只得我和易烊千玺两人结伴而行。
易烊千玺觉得逛灯会就得三四个好友一起才更有趣，我倒是觉得两个人足矣。
好像是从去年年底的那个雪夜开始，我便更想与易烊千玺单独相处了，甚至有时候他提王源的次数多了，我也会有些不悦。即便我知道他与王源就如同我与王源一般，只是好朋友好兄弟，但我还是希望他口中谈论最多的只有我一人。
发现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之时，我第一反应觉得自己挺是好笑。
这么多年来没见对谁这么上心过，越与易烊千玺相处，我就越想看着他，连同他生气对我大吼的样子我都觉得欢喜得很，同时也越不想让别人发现他是这般美好之人。
我想我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你又在发什么呆呢！”易烊千玺突然凑到我面前，晃了一下手。
我回过神来，易烊千玺明亮的眸子在我眼前清晰，他见我已经魂归正体了，便往旁边挪了一步，伸出手划开一道弧度，“请看——”
若不是听他这么说，我还没有发觉我们已经走到了人群之中，眼前不知何时已是另一番美景。
夜晚的街上人头攒动，天灯一般璀璨的花灯挂满了街道两边。有人点燃了烟火，声声响彻耳边，只见墨空中迸射出一朵朵绚烂的火花，倒映入河，像是从水里生出了灯，流光溢彩，宛若夜放花千树，吹落星如雨，影影绰绰，如梦如幻。
“怎么样，我们这儿的元宵灯会还不赖吧？”易烊千玺在身旁的一处摊子前停住，手指点了点挂在摊子上的花灯，笑着对我说。
灯火将他的眸子照了个透亮，连带看向我的眼波里都被染上了点点盈光。
我沉沉的看着他，唇畔弯了起来，“嗯，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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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条街道都被五颜六色的花灯映得亮彤彤的，与它相连的石桥上也挂着灯，远近家火依然通明，若是此刻再坐到学堂的屋顶上看，这里定是一眼便能望到。
我和易烊千玺在街里走着，见着喜欢的花灯便会停下来看几眼，也会同与我们一样来看热闹的人猜着灯谜。只是这些灯谜都出得太容易，猜了四五个过后，我便没了再猜的兴致。易烊千玺也是一眼便能猜出谜底，但他的兴致依旧很高，为此他的解释是，应景。
反正来这本来就是玩儿，我也随他去了，他在哪里停住脚，我便站在他身旁或是身后，时不时搭会腔，证明我的兴致也是很高，莫负了他带我来灯会的一片好意。
事实上我自己是真的觉得挺惬意享受的，即便是被人群挤来挤去，耳边人声纷扰吵乱，我也觉得甘之如饴。
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身旁有愿意与你相伴、恰巧你也很喜欢的人，沿途的风景是什么，美与不美，又有何重要。
易烊千玺今晚玩得很是尽兴，我估摸每个摊位都被他去遍了。走到了街尾，我们又掉了个头，沿着另一侧街道朝街头走去。
夜空里时不时有焰火在上头绽放，盖过了小贩们吆喝的声音，总是能见到有小孩儿扯着喉咙对身旁的大人嚷嚷着要买这样那样的花灯。
“王俊凯。”走到街道中段的时候，易烊千玺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我侧头垂下视线看着他，“怎么了？”
易烊千玺已经不复方才的兴致，灯市里的繁闹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他的眉毛有些微微蹙起，眼睛里是我说不出的情绪，问着我：“你想念皇城么？”
我没猜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毕竟它与现下的心境并无相关。
思考了会儿，我简单的答道：“不想。”
他拉着我的手似乎紧了紧，但我想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为什么？”他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了这么三个字。
他的手有几分凉意，我反握住他的手，掩藏进衣袖里，握得更紧了些，笑着继续答道：“皇城里与我有关的人都不在了，对我来说，那里已经没有了根，不过只是住过十五年的客栈罢了。”
易烊千玺看着我半晌，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在意的。”
见他这般丧气样，我没忍住弹了下他的脑门，“我是在意，但我如今已经将皇城忘得差不多了。等到我彻底将它从记忆里抹除，它便连个伤心地都算不上。”
易烊千玺微恼的揉着被我打疼的脑门，皱眉不相信的看着我，“你没唬我？”
我明白他刚才定是又替我触景生情，担心起我来了，心里很快泛起了一股暖意。
“唬你有何好处？”我抬眉，越到他跟前，反身低头看着他，“你若是再这般多愁善感跟个水做的人似的话，我可是不要你了。”
“……”易烊千玺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眼波都变成了眼刀，“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回皇城去，让你日哭夜哭，哭一潭子水出来！”
“哈哈哈。”我大笑了出来，攀上还在较真的易烊千玺的脖子，带他往街头走去。
快出街的时候，人流仍是十分拥挤，还有人才从家中出来，兴致勃勃的冲进了人群里。我们这边有小贩吆喝了一声，内容听不大清，只见对面的人群都涌了过来，我差点往一旁踉跄了两步，易烊千玺走在外头，被人群挤得站都站不稳，我拉他不及，只得连忙搂住他的肩膀，好让他别与我挤散了。
“啊！”一个清脆的童音在身下响起，不知从哪挤过来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直直撞在易烊千玺身上，手中吃了一半儿的糖葫芦串差点就要戳向易烊千玺腰间。
我被那串尖尖的竹签吓到，连忙从那孩子手中夺过糖葫芦，一把丢在地上，转头问易烊千玺有没有事，他摇摇头，我放下心来，又转过头来对那孩子厉声道：“刚刚很危险！你爹娘呢！”
那孩子似乎是被我严厉的模样给唬楞了，眼眶里瞬间兜满了泪，一颗两颗的落了下来。
“……”我很是佩服如今的孩子说哭即哭的本事。
“你吼他干嘛啊。”易烊千玺拉过小男孩哄了哄，不满的看向我，“他这么小的小孩儿，又没什么力气，当然会被人挤来挤去了。”
“他刚刚差点伤到你。”我的脸色黯了下来，见易烊千玺仍旧那样一动不动看着我，我只得妥协的偏过头去，“罢了罢了，你都不计较，我还跟他计较什么。”
“这就对啦。”易烊千玺笑了出来，拍着我的肩膀，“好了，我们到边上人少的去等等吧，这孩子的爹娘准在到处寻他呢。”
我点点头，想去拉那孩子的另一只手，结果他一见我伸手就畏畏缩缩的躲到了易烊千玺身后。
“你瞧，你都把这孩子凶怕成这样了。”易烊千玺忍着笑，看着面无表情的我，又将那小孩抱了起来，哄着他，“别怕，这位哥哥只是长得可怖了点儿，心还是好的。”
“……”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出来，我们站在街头一处人烟较少的巷子口，易烊千玺一直蹲着和那孩子说话，我与他们隔了好几米远——因为我一靠近那孩子就哭得特厉害。
我还不知道我这张脸还能将人吓哭。
正好，我也不爱与这种爱哭爱闹的小毛孩儿待在一块，索性就待在巷子旁，等待那孩子的父母过来。
老半天也不见有人来，那小孩开始焦躁不安了，易烊千玺指着街口卖糖葫芦的老公公望了我一眼，我颔首，他便朝街口跑了过去。不久后，他拿了两串糖葫芦跑了回来，蹲下身子递给小孩儿一根，那小孩吃了一口立马就安分了下来。
等待的过程百无聊赖，我也无法和易烊千玺聊天，只得靠着墙，将双手抱在脑后，正巧此时夜空中又燃起了焰火，我也就纯当闲下心来欣赏了。
当看到最大，散得最开的一束烟花之时，我欣喜的想第一时间告诉易烊千玺，于是站直身子转头看向了他。
他一手拿着两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一手正和那小孩玩着拍掌的小游戏，还老是故意输给那小孩，那小孩特别吃这套，咯咯咯的笑得合不拢嘴。
而我，却看着那样努力而自然的逗着孩子的易烊千玺呆住了，早已忘记了自己转过身是要说什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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