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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奉戌十四年 十一月?
十恶之条,一曰谋反。
永亲王谋反之罪坐实,已收押入牢,革其亲王之王位,处以死刑。
皇上顾及同胞情义,又念其为皇室亲脉、开国功臣,死亦需死得体面,遂在狱中赐予其白绫、匕首、毒酒,三选其一,免其斩首示众之辱。
同夜,永亲王府接到圣旨,说王爷已在狱中认罪,饮毒酒自尽。皇恩浩荡,王府一干人等皆免于死罪,其亲眷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回京。
然,永亲王妃即将出世的孩子仍为皇室血脉,皇上不忍其流落民间受苦,遂待其出世之后,将交由皇后抚养。
大火是在这个夜晚熊熊燃起的,整个王府火光冲天,浓烟弥漫,势态凶猛似要将这里全部吞噬。
王府的下人在大火燃起之前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听得有梁、门倒塌的声音,以及还未烧及的王爷寝房里传出的,女人疼痛难忍的哭喊声。
“小姐,看到孩子的头了,您再加把劲儿,加把劲儿!”
躺在床上的女人长发凌乱,被汗水濡湿了面庞,即便是这般狼狈的模样,还是能轻易看出她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她抓着枕头的的手背上因用力过大而骨节泛白,下唇已经被她咬出了血,却早已失了血色。她挣扎着,拼命着,为了她现在将要出世的孩子在做着最大的努力。
终于,等候在纱幔外头的人听见了里头传来婴儿洪亮的哭声。
“小姐,是个男孩儿,您给王爷生了个小世子!”戚婆婆拿过床上的被褥将婴儿包裹住,迫不及待的抱他过去给床上的女人看。
女人早已是虚弱无力,面如纸色,在看见婴儿的那一刻,笑着留下了眼泪。
她眉头紧蹙,气息微弱,看着被褥中的婴儿,无力的说着:“婆婆……你……帮我、帮我把王大人叫进来……快……”
戚婆婆将婴儿好好的安放在女人身旁,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边说边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一直等在纱幔后头的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硬朗挺拔,紧锁的剑眉英挺,快步急促而恭敬的走到了床边。
“夫人。”他低声喊着。
她不习惯别人叫她王妃,所以在许久之前就与王崇渊说,简单的叫她夫人便可。于是这一叫下去,王崇渊便也习惯了。
“王大人……”女人的泪一颗颗的落下,伸手抓住他的袖口。
王崇渊明白她有话要说,便沉声道,“夫人请说。”
“这孩子……在我怀中才六个月大的时候……我去庙里替他求过签。签上说,只要他本本分分,这一生都会过得平静安稳……所以……大人,我求你把他送去偏远的地方,离皇城越远越好……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王妃顿了顿,泪如雨下,声轻而弱,“大人……求你看在与王爷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救救他……”
“救这孩子是我义不容辞的事。”王崇渊认真而小心的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请放心。”
王妃听他这么说,悬着的心终于归为平静,松开了他的衣袖,露出放心的笑容。而后,她又看了王崇渊身后站着的戚婆婆一眼,“婆婆……你可否也应我一事?”
戚婆婆闻言,跪在床沿,紧紧握着她的手,“无论小姐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好……”她闭眼笑了笑,又吃力的睁开,“我的孩子……交给别人、我还是……还是不放心……”
“我明白。”戚婆婆明了的点头,抹去了眼角的眼泪,“你放心,我会好好将他抚养长大,像你所希望的那样,健健康康,普普通通的……”
“谢谢婆婆……为我挂心了二十几年,现在还要挂心我的孩子……”她笑着说,脸苍白的不像话,仿佛下一刻就要变得透明,消失不见一般,又看向王崇渊,问道:“大人……俊凯的名字……是你取的吧?”
王崇渊点头,“是。”
“寓意好,又好听……真是个好名字……”她说着,吃疼的皱起了眉,强忍着不适,接着道:“王爷已经不在了……我又只懂得生意上的事儿……大人可否、可否帮我和王爷的孩子取个名字?”
王崇渊犹豫了起来,虽说他与王爷交情甚好,但王爷为君,他始终为臣,这样做总归是有些不妥的。
可如今,王爷已去,王妃又……他没再顾忌这些,应声道:“好。”
随即他想了一会儿,似是有了想法,便抬眉对王妃说,“就叫他千玺,你觉得如何?”
“千……玺?”王妃看着他。
“对。”王崇渊点头,笑道:“‘千’在万之下,‘玺’代表的是帝王之印。”
她思索了片刻,发觉越读这个名字就越喜欢它,可心中还有些不安,便迟疑道:“会不会太明显了……?”
“你待我全部说完。”王崇渊笑,“为了更加保障这孩子的安全,我想,他需要改一个姓。”
“大人所言极是。”她轻轻点头,想了想,道:“王爷与我都姓杨……去掉木字,改姓易,大人觉得如何……?”
“夫人与我想法一致。”王崇渊赞同,又道:“但在千玺之前,还需加一个字。”
“何字?”
“他毕竟是你与王爷的嫡亲骨肉,这牵连是断不了的。”王崇渊稍顿片刻,“‘烊’字可好?既有熔金之意,又与‘杨’同音。”
女人停滞半晌,如死灰的眸中逐渐亮了起来,“易……烊……”
王崇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点头,“易烊千玺。”
-
火势即将蔓延到寝房,有人抱着一个婴儿神色匆匆的跑进了房间,交给了王崇渊。
那是一个刚出世不久的死婴。
时间不多了,再待下去大家都会葬身火海。王妃不舍得抱着她的孩子,忍着骨肉分离之痛,将他托付给了戚婆婆和王崇渊。对刚送来身旁的这个可怜的死婴道了声歉,又深深的看了王崇渊一眼,得到对方肯定承诺的眼神后,终于含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火从深夜烧到了破晓,火灭之时,永亲王府早已不复原先华丽的模样,只剩一片废墟。
戚婆婆在逃出火海之时,不甚被浓烟熏坏了眼睛,目力降了大半。她抱着怀中已经停止哭声,睡得安稳的小婴儿,坐在王崇渊准备好的马车上,于黎明前逃出了皇城门。
那年皇城的冬天特别冷,比以往来得都早。
当马车变了模样,载着王崇渊回到皇城之时,雾蒙的天空已经下起了零零碎碎的雪花。
两月之前才刚满周岁的王俊凯,裹着毛绒绒的大棉袄子,还在家中咿咿呀呀的学着说话。他盯着娘亲手中摇晃着的拨浪鼓,鼓着黑溜溜还看不出桃花眼模样的眼睛,感受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王崇渊临危受命,使命已达,然而他并不会想到,十四年前为好友救出的这个小婴儿,于十四年后的机缘巧合,也救了他儿子一命。
因生果,果结因,这些曾经有过短浅渊源的命运线,到最后终会交织在一起,不论时间过去多久,是长是短。
过去、未来的种种,皆是命中注定。
就像易烊千玺最后想到的,这世上所有的萍水相逢,其实都只是为了叙述一段即将开始的故事。
而他自己,恰巧被当选成了这个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
*** *** ***
子夜。
禾溪,人,花,草,灯火,都已入眠。
那个熟悉的场景又跑到了王俊凯的梦里,只是这一回,他终于看清了梦中人的脸。
原来站在正中央不是别人,竟是易烊千玺。
他的左边站着刘昌恪,右边站着自己的父亲王崇渊。从他身上放射出了将视野全部包裹住的白光,吞没了站在他左右的两人。
梦境在这里开始发生了变化——白色的光线开始消逝,王俊凯使劲儿睁着眼,看见的却是易烊千玺独身一人,迎着光往前坦荡前行的背影。一步一步,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犹如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易烊千玺!”
王俊凯从梦中惊醒,他的额头与背后全被冷汗湿透,翻坐在床上,睁大着眼睛,急速的喘着气。
这个梦做了太多次,却与以往的感受不一样。
那种害怕和不安来得莫名其妙,他无心分神去想其他事情,满脑子全是易烊千玺。
头疼剧烈,重如千斤,他揉上太阳穴,蹙眉闭眼摇了摇脑袋。定定神,王俊凯确定自己现在是在现实之中,再次睁眼时,才发现房里站着一个人。
“王源……?”王俊凯迷惑的看着站在桌前的人。
“你、你怎么……你醒了?”王源有些不知所措,先前易烊千玺走之时明明告诉自己,要过了寅时小凯才会醒来,现在才刚到寅时不久,他怎么就醒来了?!
王俊凯很快发觉了王源的不对劲,环视了四周一圈,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不安和恐惧感呼之欲出,如藤蔓疯长,缠住他四肢百骸,令他心跳欲裂。
“你为何在这儿?”他掀开被褥下床,脚步慌乱不稳的走到王源面前,紧张的看着他,“易烊千玺呢?”
“他……他……”王源一急,直接甩袖转身,大声喊道:“我不知道!”
王俊凯见状,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衣柜面猛地打开它。他的酒劲儿还没过去,头很疼,且昏沉得厉害,但总有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提醒着他,他得清醒,他必须得清醒。
翻箱倒柜,王俊凯发现一件这些天他都没发现的事儿——他的衣服少了一件。
是被易烊千玺不小心泼上了油,拿去院子里洗的那件。同时,也是他五天前穿着去见刘昌恪的那件。
“不可能……不可能的……”王俊凯愣愣的看着衣柜,他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想要擦除心中这个令他陷入无边恐惧的想法,逐步退后的身体碰到了桌角。他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王源,一把抓住他,像粗暴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吼道:“刚问你的话没听见么?千玺呢?!易烊千玺哪去了?!”
“我说了我不知道!”王源挣脱开王俊凯的手,眼神里交织着隐忍和埋怨,他怒视着王俊凯,回吼道:“一直和他待在一起的人不是你吗?现在来问我他去哪了?你明知这是最后一夜,为何还要醉得不省人事!为何不自己看好他!”
王俊凯本就站不太稳,被王源一推往后踉跄了两步,直接摔倒在地。
“我!”他噎住,睁大的双眸怔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源的眼中凝聚着水汽,强忍着的泪意顷刻爆发,边哭边喊道:“千玺替你去赴死约了!”
轰隆——
耳边响起阵阵雷声,王俊凯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道雷声劈裂了,呆滞在原地。
“我不信……”王俊凯失魂落魄的摇着头,从地上爬起来,他撑着桌子拼命想要赶走脑中所有的眩晕,望向门口,越过王源就朝那晃晃悠悠的跑去。
“你去哪!”王源迅速挡在门口,不肯让开。
王俊凯的呼吸十分不稳,他没时间和王源耗,微红的双眼瞪着王源,压抑的声音从喉中扯出,“让开。”
“不让!”王源脸上的泪痕未干,张开双臂倔强的挡在王俊凯面前,“我答应过千玺不能让你离开这个屋子,若你现在走了,那千玺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和易烊千玺插手!”王俊凯一把将王源往旁边一推,就要越门而出,“让开!”
“小凯!你不能去!”王源从背后死死的抱住王俊凯,“你去了会死的!”
王俊凯像被这句话触到,蓦地停住了动作。
两人在原地僵持了许久,直到王源确认他冷静了下来,才渐渐把手松开,哽咽道,“别去……为了千玺,不要去……”
“……”王俊凯缓缓转身,低眸看着眼前流着泪的王源,感慨而无力的一笑,抱住了他,“谢谢你,王源。能在禾溪结交到你这样一个朋友,是我王俊凯的运气……”
“只是——”
话锋一转,王源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王俊凯的侧掌重重打在后颈上,双脚一软,晕了过去。
王俊凯将王源放在床上,双目如潭,含着歉意,“对不起了。”
凝着的剑眉下目光一凛,王俊凯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踏着清冷的月光,朝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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