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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本首辅万万没想到,血流了整整一茶盅,恨丝却没有被引出来。
我这时才觉得哪里不对。
把伤口重新包起来,放下四周的帷幔,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封住他的神魂,再利用老方法,取指尖血从他眉心处往外引恨丝。
可依然迟迟不见恨丝的动静。
一个让我有些震惊的猜测就这样出现:万俟殊体内根本没有关于星冉的恨丝,或者说,他根本不像星冉所说,因为方白雪的死而对她恨之入骨。
想到这里忽然有些后怕。幸好本首辅先来了万俟殊这里探了探究竟,若是直接按星冉所说,取了她体内的不老琮再带过来,放到万俟殊体内,那星冉临死怕是也不知道万俟殊从来没有恨过她。
但这毕竟还是猜测,万一那恨丝藏在深处呢?万一我这不太熟练的隔空取恨丝的法子失灵了呢?怕自己猜错,我还是决定祭出神魂去他体内一探究竟。
自做种恨人以来,我从没有见过万俟殊这样的人。
他的神魂干净而纯粹,像是深冬寒夜里,悠悠然然飘落人间的雪,孤冷,纯净,纤尘不染。没有像陶婉婉体内那样四处游走的思绪流云,也不像卫添那样体内有浓重的不可磨灭的恨意。万俟殊的体内,没有任何人的恨丝,他谁也没有恨。
一个自刑部死牢里成长起来的官员,一个自幼熟读东启律法掌握十大酷刑的公子,他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血,他说出过那么多刺穿人心的话,他曾目睹着东启国最深处最直观的凶狠罪恶,也曾亲历着这人世最凄惨最无助的孤独寂寞。
可他从来没有把这些留在心里,甚至没有让这晦暗阴霾与苍茫灰烬落在他神魂内哪怕一刻。
我忽然很羡慕他。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过,他从内到外都是平静而冷漠的。
我竟忍不住去想,倘若我能有机会重新活过,那我也想做一个万俟殊这样的人,目睹千万次爱恨折磨,却依旧能抽离出来,不让任何杂念惊扰到我。
尽管这景象太过新奇让我不忍离去,但我在短短几天内,已连续两次祭出神魂,精力大耗,怕呆在别人体内太久再也出不去,于是就转身准备告辞。
偏偏就在这时,一记冷光穿过我的耳垂,纵然神魂感觉不到疼痛,但我恍惚低头,却发现一些碎片自耳下洒落,像冰又像血。
“秦大人,你真是修得一身好本事啊。”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在说话。
我大惊失色,眼睁睁地看着他体内的意象纷纷倒退最后聚集于那沉睡着的魂魄上,他的神魂就这样撑着胳膊缓缓站起来,甚至走到了我面前,与我仅有一步之遥。
“抱歉,”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魂魄,先低声下气地道歉,让他不要冲动,“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的魂魄若是纠缠在一处,那就麻烦了。”
“我已经问了你好几次了,你今天到底想来做什么。”他冷冷道,却听了我的话,没再继续向前。
“能不能容我出去再跟万俟大人详谈?”
他听到这话就笑了:“出去之后,又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胡乱扯着,耍着在下玩吗?”
说完这句,就又向我靠近几分,抬起手指,轻轻地拂上我的左肩,把落在上面的耳垂碎片拈起几分,轻轻地叹息着:“果然还是在我体内,我的神魂占据上风啊,秦大人现在不是我的对手。若我直接将你打碎,你外面那具肉体,不多久就是尸体了。”
他说的是对的。
而且,他这话隐藏的消息,也让我清楚了一件事。
“万俟大人,你果然也是种恨人对不对?且是段位很高的种恨术客?”
所以,才会对神魂这种事,这般清楚;所以那银针才没能封住你。
他倒是很爽快地承认了:“我自出生白日之时,父亲就将我变成了这样。不老门门祖的恨丝传至今日,不可能只在南国有一份的,我们东启,也有啊。”
“所以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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