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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许国公潘诫做寿,设宴于府,遍邀京中鼎贵。
萧邃这个人,虽然平日里玩得甚开,但每逢这等事情,他又是个极有分寸的,顶着东宫太子的名号,除了顾独武这个太子太保之外,再不肯与其余那些个有分量的重臣走得过近,生怕沾了结党营私的瓜葛,惹得父皇不快,再伤了父子情分。
是以,在许国公府的请帖送到东宫之初,他只吩咐了内侍官依例备礼,等正日子一到,送过去聊表心意也就是了,并未动过亲身前往的意思。
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回开口让他去赴宴的,却是他亲爹。
崇天宫里,萧惊泽与他谈完了政务,接过他递过来茶呷了一口,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便与他问道:“对了,过两日潘诫做寿,帖子可给你送去了?”
萧邃随口应了一声,没当回事,谁料萧惊泽下一句话却说:“既已送到了,那你便去一趟吧。”
说完,他侧目看了萧邃一眼,见他眉目间颇显意外,便笑道:“怎么了,不乐意去?”
萧邃回过神来,略蹙着眉,思忖须臾,谨慎道:“父皇,除了年幼时随您去过一回裴府之外,孩儿这些年,从未出席过这样的场合。”
他这话意有所指,萧惊泽心里明白,不觉一笑。
他起身在儿子肩上拍了一拍,“为父知道。”
“只是这回,为父让你过去,大头倒不在给许国公贺寿,而是想让你代为父去看看你堂姑。”
“璧山郡主?”萧邃颇为诧异:“堂姑莫非有何不好?”
璧山郡主萧挽筝,本是莒王嫡女,年幼丧母,长到八九岁间,父亲也因病薨逝了。太后念及年幼孤苦,便将之接到身边来亲自抚育。郡主生性聪敏,与堂兄萧惊泽感情甚笃,尤胜亲生兄妹,平日里举凡有个三灾八难的,萧惊泽少不了都要跟着牵心挂念。
“她从小身子骨弱,从头到脚的老毛病,病久了也就不稀奇了。只是这回……”萧惊泽负手立在窗边,透过明窗,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色,心情也是一样的沉重:“年初司天台披运时曾说,今明两年,皇室恐有灾劫,指不定会应到什么上。前个儿太医院来回禀,说璧山这回的病势恐比往日要严重些,朕心不安啊!”
“孩儿明白了。”萧邃颔首道,“父皇放心,孩儿去探望堂姑时,定会将父皇的牵念之心一并带到,堂姑吉人天相,必当平安无事,早见大好。”
萧惊泽回首,目色深深地望了他片刻,强牵笑意,点了点头。
关于璧山郡主的为人处世,裴瑶卮听说过不少,但在两人有生之年里,彼此却从未相见过。
岁月静好时,或偶尔听谁带着几分惋惜之意提起此人时,裴瑶卮也会遗憾——遗憾自己没机会一睹这位郡主的风采。
不想,造化弄人,此番借着这一场幻梦、借着萧邃的眼睛,倒是圆满了她这一点遗憾。
“太子殿下有心、陛下厚意,老臣夫妇感愧!”
寿宴当日,前头宾客盈门,潘诫引着萧邃,踏幽幽曲径,往璧山郡主的寝阁走去。路上,他一改人前的温煦和缓之态,苦着张脸,老大发愁:“唉……不瞒殿下,若非郡主此番病势实在汹汹,老臣也万不会臊着脸这般大操大办。这一场锣鼓酒宴,不为别的,但求能稍冲一冲这病气也是好的……”
萧邃见势,宽慰了他几句,连叫他宽心。
说话间,便即璧山苑外,一通儿虚礼过后,萧邃被请到暖阁说话。他一脚踏进室中,最先听到的,便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子含忧带愁的声音——
“……母亲,您小心些,当心累着……”
萧邃心头接连生出疑惑与恍然,而裴瑶卮在这之外,更有惊愕。
这是,潘恬的声音。
是了,当年织风就曾对她说过,在许国公寿宴时,潘恬回母家,私下里曾与萧邃见过面的。
想来,就是这一面了……
回到当下,这声音乍一传出,未等萧邃说话,一旁的潘诫先变了脸色。
“怎么?”他肃色看向言姑姑,低声道:“恬儿在里头?不知道太子殿下要来么!”
言姑姑满脸为难,小心回道:“大人容禀,郡主这会儿实在不好,离不得人,姑娘不放心,便……”
说到这里,她自知于理不合,只得深低着头,告罪道:“实是事从权宜,还望太子殿下莫要见怪!”
潘诫一脸不悦,似乎打定了主意非要潘恬避出去,可话没出口,先被萧邃打断了。
他问言姑姑:“暖阁中可已垂帘?”
言姑姑连忙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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