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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
镶嵌于看不见结界上的血星们纷纷掉落在地,重新化为那嗜血如命的蠕须狂刀。
真魔熵怔怔地眺望兽宫,眼底的血红……一点点自漆黑之下泛起。
真魔熵的癫狂……莫名停止,但他脸上表情,却露出悲怅。
“啊啊啊啊!”
发出尖叫,真魔熵抱着脑袋仓皇地逃离兽宫的地界。
若元尊才是秩序, 他为何不一直停留帝国。阻止动乱的萌芽?
若元尊尚有意志长存星海,他为何不掐灭自己的生息,为逝去的万千真魔复仇?
真魔熵猜想不透元尊的想法,亦无比忌惮元尊残留的气息,只要他的意志存在,站在他身旁的自己, 就会不断地想起帝国覆灭的一幕又一幕。
他痛苦,他憎恶!
他厌恶元尊让他清静而又不收取自己的性命。任他一次又一次在自毁与毁灭一切的罪恶中沉沦。
“你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
大声尖叫唾骂着元尊,真魔熵迅速消失于星海之中,连同那把掉落在地的蠕须刀也一并消失不见。
“小小!小小!真小小!”
子魔根本就不知道真魔帝国诸强之间的纠葛,也并不关心真魔熵在嘟囔些什么,此时此刻,她只知道那可怕的恶魔终于走了,她将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真小小身上。
然而,此刻真小小的状态,十分奇怪。
她的确伤重,但以真魔强横的**还有她体内契约的无穷战兽为基,并不一击致命。
可现实却是……死亡的气息在她身上蔓延,她紧闭双眼,皮肤惨白, 体内的兽塔,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怎么会?
子魔跪在真小小身旁, 拼命用手去遮掩她伤口流出的鲜血,试图将倒塌的兽塔像积木一样重新搭建。
此刻,子魔脑海中,突然出现关于真小小的更多记忆……
“当年在东灵,连子濯挖了你的丹,你依旧没有放弃,身坠北岩兽海,成就更强修为归来!真小小,你是不死之身!你怎么敢死!你怎么敢!!!”
声嘶力竭地尖叫,子魔把真小小紧紧抱在胸口处,但怀里的人,越来越冷,一点儿温度都没留下。
“你生来就是个小祸害,总是能在逆境中拼出自己的路!换了别人,早在道途上死一万次,可你却把那些比你强大的对手,都一一干掉了!这一次你为什么不能跟平常一样?那该死的吞丹恶魔明明已经走了!给我醒过来!”
“醒来看着我!我才是神宵仙子!你答应过虚灵,好好守护我!没有你,我多寂寞!”
子魔大声地哭喊,双眼滚落红色的血泪。
过去,现在,未来……三尊通感。
在同一时间,那呆坐于环中天,彻底放弃自我,堕落空境的紫环也猛地抬起头开,一滴血泪从眼中滚出。
“灭了……真可惜呀……”
坛道佛子没有看见紫环的血泪,因为此刻环中天处还有更令人意外的事情上演!
新生的胧台与裂台同时消失不见,那一闪而逝的气息,都属于同一个年轻的圣人。
他……
死了!
是以以他缺意凝成的两座新道台也从有到无。死亡,似乎可以抹杀一个人存在的所有痕迹。
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坛道佛子的计划,多余的东西,灭了就灭了,胧台还有无疆与大梦在代表,裂台还有天珠子的本源道法支撑。而且隐隐地……他知道这消失的“胧”与“裂”被何人所灭!
那杀戮者,应该要归来!
“我知道……她为何如此。”
站在子魔身后的玉化真君淡淡地说道。
“因为她亲眼看到了自己道侣的死亡。”
是的。
子魔怔住。
蓦然想起虚灵为保护自己而亡的那惨烈画面,那心脏被撕成一片片的刺痛感,再一次如黑夜一般笼罩她整个心房。
当年神霄就是因此……决绝地走上了分裂自我的道路,在此之前,子魔一直认为紫环是追求大道成痴,现在再想一想,也许她是因为根本承受不了虚灵死亡之痛,才将自己,连同虚灵,连同情与良心……通通从未来尊上剔除!
从某种意义上说,神霄与真魔熵的际遇一样,都无法在清醒状态下回顾自己的过往,因为往昔的一帧一帧画面,对他们来说就是切肤之痛!
“所以说,我失去了儿子,现在还要失去儿媳?”大梦道尊咳嗽连连,脸上挂着悲怅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与真小小一样,亲眼看到了自己儿子分裂千魂,在血星中死灭的画面,在此过程中……他曾在雪舟灵魂内烙印的“魂真”之魄,也碎得四分五裂,此时此刻,他再也找不到那种随时随地能感应梦雪舟的感觉。
仿佛失了臂,又犹如被人剖心。
那失去的部分,再也不会生长出来,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化为齑粉。
最不能接受的是,儿子用牺牲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真小小,竟在此时绝望地选择了生机枯萎。
她连双眼都不愿再睁开一下,她就这样毅然绝然地封闭了自我,任身上伤势继续蔓延,任被真魔熵咬碎的丹海兽塔继续崩碎……任自己的呼吸,慢慢消失在凉风之中。
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也许……
兽宫是小小的救赎?大梦道尊想起了自己儿子,誓死也要将真小小送到兽宫门前的执着,此地与真小小渊源深厚,不仅散发足以驱散真魔熵的气息,而且还藏着,将真小小唤醒的法门!
一想到这里,大梦道尊便掀起袍角,整个人如一阵狂风般冲向兽宫紧闭的大门!
嘭!
用尽自己全力推门,那黑色的石门纹丝不动!
非金非玉的材质,似乎拥有着某种玄妙的能力,它直接吸取了大梦道尊推门的力量与仙气,令站在门前的他,犹如一只撼树螳螂。
“推不开……”
大梦道尊面露绝望,他早知道,自己并不是元尊选定的最佳继承人,所以在缥缈仙宗一梦天时,银衣,一直在阻止他靠近兽宫大门。
但仅是阻止而已,大梦本以为自己用尽全力,至少可以将门叩开。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尝试,兽宫竟将自己排斥成这个模样。
难道只有小小,才是此地,命定的继承人?
可她……
她却不肯站起,再向前踏出半步,雪舟的死亡,彻底毁灭了她的战心与斗志,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地上,任自己与自己的战兽们在荒芜的寰宇风潮中死亡!
“真小小!起来!”
大梦道尊用力地呼唤真小小的名字,却不曾想到,一道极是凌厉的攻击,突然从他身后射来!
嗖!
一道灰光又快又急!它洞破兽宫门前生长繁茂的奇花异草,直指大梦道尊背心。
被真魔熵重伤的大梦道尊,注意力全然放在兽宫大门与唤醒真小小之上,根本没有能力防范这刁钻的一计绝杀,但同行者中,还有人保持着一贯的警惕。
“谁?”
玉化真君狠狠一跺脚,枯境之力从黑袍内宣泄而出!
肉眼可见,黑色的枯寂领域将百米范围内的一切包裹,深酽的道意蒸腾,顿时令那歹毒的偷袭,在风中枯稿败亡。
灰色的指风,在吹到大梦道尊背后的时候,已经彻底耗尽了能量,化为草灰簌簌掉落。
没想到自己还被玉化真君救了一命!
是来自兽宫的杀意吗?
大梦道尊迟疑地抬起头来,此座神秘的宫殿,曾长居自己缥缈仙宗一梦天里,当年有银衣坐镇,禁止外人踏足其中,就连得过元尊梦尺与梦法传承的自己,也只能偶尔在此坐坐。
显然此地,只庇护真小小一人,难不成是看自己冲动叩门,便生出了清洗之意?
归来吧……
坛道佛子以一种世人不可揣摩的目光远远眺望星海,在苍茫的昏暗里,有一只孤狼,染着浑身血腥气息,拖着疲惫的步伐向环中天走来。
很快,姜弃与天珠老人都嗅到了那股腥浓的血。
他们侧目,看到一个血水将头发打结的男子,步履蹒跚,拖着一把半人高的带须长刀,出现在视线中央,他的身上,散发着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癫意。
“我的天!”姜弃在心底低吼,立即辨认出来,这份癫意,便是刚刚坛道佛子凝化癫台的本源。
这是怎么回事?
离去的是坛道佛子的分身,回来的是一个谁都不认识的癫境大能!
“封印我。”真魔熵颓然倒伏于坛道佛子足下,双眼失神。
他无处可去,他无路可走。
就连刚刚真小小提出的那千载难逢的死亡邀约,他都无法牢牢把握!
懦夫!
他还记得真小小唾弃与嘶吼。
没错,他就是一个连死亡都害怕的懦夫,生而不得,死而不能。活着,便是帝国万民对他最深厌恶与诅咒。
你终是我的奴!
坛道佛子笑着接受了真魔熵的乞求。
他手中卍字金光闪闪,奇异的光芒照射在鲜血结痂的真魔熵头顶,他的身影“嗖”地一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坛道佛子能拘役一个癫境强者并不令人吃惊,吃惊的是在那乱发狂人消失的刹那,一道金光从天而落,径直灌入坛道佛子的天顶处!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力量!
姜弃表情骇然且错愕,他只能凭自己的修为勉强辨认出,那金光中蕴藏有无上神威,比什么上古灵泉,异域奇珍还要罕见得多!
金光之中,仿佛夹杂着临谷天道的意志,与天劫正好站在对立面上,天劫虽是考验,但多半带来的是毁灭,可那阵阵落在佛子头顶的大道金光,却是纯粹的嘉奖,一种姜弃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天道赐予!光是那一束光,只怕能量就超过了自己体内兽力的所有!
“是功德。”
天珠老人抬头低吟。
“以一己之力,封印一尊威胁到临谷天地众生的异族,此界天道,极大地认同与赞赏这种行为,是以降下天道金光,为坛道佛子镀铸金身。”
可怕!
癫意与真魔熵的恐怖战力甚至还不是佛子以肉身将其拘役的最大好处!
“关押”真魔熵,解除临谷生灵被真魔熵通通毁灭的危机,此界天道,亲降功德拔高坛道佛子的力量,可以预计,功德金身比极境的防御更强,说不定还能借此功德之力,释放出什么超出世人想象的仙术。
坛道佛子张开了双臂,尽情地享受这令人四肢百骸皆悸动的力量。
肉身困束的真魔熵,并不是由他主动放出,而是他的肉身牢笼被人斩灭,才不小心放出了这可怕的“兽”,是以当他重新关押这吞丹的异族,天道都会再一次赐予他功德嘉奖,这些嘉奖,填补了他失去分身的损失,所获远远大于所失。
“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临谷大界,谁人能独享这分尊荣?坛道佛子大笑不止,他是天选之子,注定成为临谷大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永恒!
但他的笑声很快戛然而止。
砰!
猝不及防,他身下的空台突然消失,他直线坠落回第二层的寂台之上。
怎么回事?
佛子扬着诧异的脸,迅速朝一旁的紫环看去。
此时的紫环,气息枯寂,似乎比“空”,更多了一层萧索与自闭。
她看到了真魔熵的归来,在这恶魔身上感受到了梦雪舟与真小小生机凋零的气息……血泪簌簌流下,她将自己关闭于更深层的自我空间里,封闭了五感,麻痹了神经,甚至放弃了对所有外物的感知,此刻的她……再也不是什么空境圣人,她与严子枫背上的“肉瘤”一样,直接踏入了非生非死的寂境里!
“不!!!!”
“怎么会这样!神宵你醒来!”
一声长啸,佛子心底涌起的愤怒刹那扫尽了他获得功德之力的畅快。他将一拳空忘之风打向紫环,但寂境乃是九缺意中最自闭的道法,所以外力极难将寂者唤醒,再强行扭转成空!
“又是空!又是空境!”
在空境道台上吃了几次大瘪,佛子从容的表情破碎,受到体内真魔熵癫意的影响,整个人都开始表情扭曲,嘴角喷吐着炙热的魔烟!
原本安排碧垓入空,然那狡猾的树灵,不但未响应环中天天道的召唤,将自己深深隐藏在偌大的寰宇一角,甚至还将自己的境界擅自篡改为“净”。
想将画侯逼入空境,画侯身死。
好不容易将紫环抓回,打入空境,但此女心如死灰,在空境中继续沉沦,竟误打误撞地深化为“寂”!
空台不稳,自己竟从空台上又跌落下来!
早知如此,便不应该那般懈怠,若早一步从空台踏入更上层的“胧”台,即使空台消失,自己也无后顾之虞!
现在“空”又没有了,去哪再找一个圣人来?
坛道佛子愤怒皱眉,突然惋惜起刚刚殒落的梦雪舟……
现在可选之人不多了,只剩下胧境的无疆与大梦,可以择一用之!
但胧境缥缈无形,是最难被锁定和抓捕的对象,坛道佛子感觉自己现在,陷入了一场僵局。
与佛子一同站在寂台上的姜弃头皮发麻,噤声蜷缩于道台一角,此刻坛道佛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犹如万千针芒,压得他不敢出声。
他也没有想到,还会有道台凝而又破,令先行者掉下来这种狗血事情发生。
佛子最好不要将满心怒火,宣泄在他的头上。
还好天珠子迅速吸引了坛道佛子的注意力。
“还有一个隐藏的圣人,老夫已经锁定了他的位置,让老夫去把他带来。”牢笼中的天珠子轻轻抬头与佛子的目光对视。
“去吧。”
“但你得帮我解开牢笼,老夫的自困术,限制了老夫的修为。”天珠老人人畜无害地笑着。
只迟疑了一下,佛子就伸手亲自撕开了天珠老人自困的牢笼,令他意外,天珠自困之牢,的确坚固异常,破坏笼壁,真的用尽了自己十成力气。
难道,他真的……没有与自己争夺永恒的想法?
带着质疑,坛道佛子目送天珠老人的身影幽幽飘向环中天外。
天珠老人所谓的隐藏圣人,究竟在哪?
“银衣!”
大梦道尊吞下伤药,捂胸而立,若是兽宫拒绝庇护自己,他好歹要找银衣论个道理!
无人回应,纵是小水母就在真小小赤红的长发下睡着,可现在的她,根本听不到大梦道尊愤怒的呵斥,因为真小小选择了死亡,所以她的所有契兽,都因契力的关系,与真小小本人一起坠落黑暗深渊,隔绝五感,缓缓丧失一切知觉。
这并不是真小小所强迫,而是万千战兽们,发自内心的选择。
在梦雪舟死亡的刹那,它们感受到了真小小心底那份强烈的愤怒与哀伤,这可怕的情绪冲击,撕毁了所有战兽的心防。
若真小小选择沉沦,那么它们也愿长伴契主左右,与她共赴黄泉碧落。
“银衣!银衣!”
大梦道尊愤怒的呵斥声在兽宫殿外绕梁不尽,只有空洞的风声回应着他的声音。
“看来是一个不愿冒头的胆小鬼。”
玉化真君攥着拳头,冷冷打量四周,他的状态比重伤的大梦好太多,但令他意外的是……他散放的精神力,竟也未将隐藏在此宫某处,刚刚无耻发起暗袭的攻击者找出!
从刚刚那道指风的力量来看……那人极有可能是……
“她选择死亡了吗?”
就在大梦道尊与玉化真君横扫自己精神力,希冀从宫殿角落与岩石罅隙中抓住袭击者的同时,星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出人意料的声音。
大梦道尊与玉化真君猛地回头,看到天珠子幽幽地飘动在千米之外。
他衣衫朴素还是那和蔼可亲的模样,他雪白的长发与银色的长须缠绕在一起,远远地,只能看清他弯弯的眼睛,这站在星海中的老人,礼貌地保持着距离,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模样。
嘶!
从气息与攻击角度来看,天珠子必不是刚刚偷袭大梦之人,令大梦道尊与玉化真君震惊的是,今日太多事情与出场人物颠覆了他们对常理的想象。
这天珠子的到来,比刚刚那计偷袭的指风还轻盈无声,若不是他主动出声,二人甚至根本无法察觉到他的到来!
虽然早在环中天处知晓,天珠子并不是世人一贯认知的仙王,而是一个与坛道佛子渊源颇深的圣人,但现在三人都是圣人,可光是从天珠子的出场来看,他就远比大梦和玉化真君高明不少!
大梦道尊紧紧地皱起眉头。
自己还是仙王时,对天珠子并不十分感兴趣,因为天珠比自己还懒惰,所有仙王之中,只有他从未插手过神霄仙子的“永恒之匙”。
现在细细想来,他之所以无欲无求,根本是因为他早就与仙王不在同一层次!再深入思考,他甚至不知天珠老人何时出名,拥有哪种最强道法。
他就是一个迷……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迷团的老者!
只与天珠老人对视一眼,大梦道尊便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之前见到天珠时,他还自困牢中,似乎对坛道佛子唯命是从,此时,他却突然现身这片战场,而且还是在那吞丹恶魔刚刚离开之后,难道……
大梦道尊的脸色骤然变化。
难道天珠老人是奉佛子之命,来抓捕自己的?
环中天处的空台还是空缺,所以要抓圣人填补!玉化髅没有被针对的危险,因为整个临谷大界,枯境只有一位,而自己的胧……却还有另一圣人拥有。
“你找我?”
是祸躲不过,在自己儿子死亡,儿媳选择自我毁灭之后,大梦道尊似乎更看淡了生死。
“不,我找她。”
天珠子对咬牙切齿的大梦道尊腼腆一笑,伸手指向被玉化真君和子魔保护在身后的真小小。
“老夫能不能,与真小友说几句话?”
这个要求很奇怪,玉化真君与子魔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让开,正因为现在真小小的状态已极是凶险,所以更不能让她被歹人所害。
“有什么事情,冲我来吧,不要为难小辈。”大梦道尊提起一口气息,身后若隐若现出一只梦兽,丝丝仙雾从他脚下泄出,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完全没有打架的想法,面对大梦道尊的临战准备,天珠子只是将自己的双手拢在袖里,越过大梦,子魔与玉化真君的肩头,将自己的声音送入真小小耳中。
“梦雪舟还没完全死灭。”
天珠子语出惊人,沉睡于兽宫宫门前的真小小,手指轻轻动了一动。
“骗人!我子灵魂已灭!”
纵是希望天珠老人说的是真话,但大梦不愿意真小小被谎言蛊惑操纵,他与自己儿子之间的联系,明明刚刚随着血星的迸飞而彻底断裂!
“换了旁人,他的确已死。”面对大梦道尊的暴怒,天珠老人只是轻轻颌首而已。“可他修炼的……本就是是裂魂道。”
“他的灵魂,可分裂为九百九十九道,自然也可以分裂得更多。”
从来不与梦雪舟打交道的天珠老人,对梦雪舟秘法的了解,似乎比大梦道尊更多!
“魂灰细碎而无法寻踪!而且……破碎的灵魂,很快就会被污染与消耗……就如烈日下被泼洒出去的水一样,不但不可能再回到桶里,而且还会随烈日的炙烤,而挥发成为更小的气汽,他已经……不再是他!在魂裂超过九百九十九道时,他便已经消亡。”
此时天珠子嘴里的理论,已经超出了大梦道尊的常理与认知,他悲愤且哀伤地反驳着天珠子的话。
“蛙在井里,嘲笑鸟对天空的描述;鸟在空中,却从来不知天上寰宇偌大!我们都称临谷为天道极致,但……”天珠子歪了歪脑袋,手指被三人保护在后的真小小,此时,天珠子只能看见真小小散落在地的红色长发。“但你们身后的真小友,她却知道临谷之外,还有更高远的天地。”
天珠子玄而又玄的回答,令在场三人心底莫名震动。
的确,他们都知人死不可复生,破镜无法重圆……但谁来告诉他们,他们是蛙?是鸟?还是目光短浅的修士?也许站在更高的地方,生死,也只是造物主一念之间的产物?
“一般修士,不!”天珠子笑了。“无论仙王还是圣人,都做不到起死回生……真小小,你已经踏入仙王行列,也有战兽,觉醒生死道法,然而……那兽的生死道法,不过是让对手在战时陷入非生非死状态,而非真正起死回生。你曾见碧垓逆死,但碧垓之所以能逆,皆因她曾将自己星域所有生灵的灵魂封镇保存。可你不能,你亲眼见梦雪舟魂飞魄散,抓不回一丝,所以你才彻底丧失意志,任死亡吞噬自己。可你怎么不问问,生死二字,在永恒至尊眼里,又是什么样的东西?”
说完此话,天珠老从便闭口不再言语,他双手拢在袖里,表情似笑非笑,胸有成竹。
“说下去!”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子魔与大梦道尊这才诧异地发现,躺在地上的真小小不知何时,张开了眼睛!
死亡之象,在真小小的身上停止,她的胸口翻滚着气血,她的伤口开始流动灵气。
“哈哈哈哈哈哈!”
天珠老人嘴里发出欢愉的爆笑声。
“去追逐永恒吧!”
他促狭地挤着眼睛。
“虽然永恒者也不能恣意决定生死,但梦雪舟的这种消散,在永恒者眼中,还算不得真正死亡,托那嫪毒老儿的福,梦雪舟并没有完成九百九十九界香火世界的建立,就急冲冲合魂前来环中天寻你,你没有发现吗?刚刚消散的,只是他九百九十八道魂力分身!”
“此世,还存有他一具完整的分魂之体,以他为引,借永恒之威,不管灵魂分崩得多么细碎,都有再被寻找和拼凑的可能!”
“仙王与圣人掌握生死、真假、时空、因果、秩序、阴阳、虚实、命运……八绝!生死,不是真的恣意创造生驱散死。真假,也不是绝对换假为真变真为假,但你成就永恒,执掌临谷的刹那,八绝之力,将在你身上大幅度地提升,你只需要一点点逆转时间的能力,一点点重现生机的力量,你就能创造世人概念中荒诞离奇的东西!”
“但你要快,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如大梦道尊所说,泼洒出去的水,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污染,被气化蒸发的,永恒者只是比仙王,圣人收集水的能力更强一些,但并没有强大到无所不能……”
“兽宫里,应该有能令你变得更强的东西,去把那东西取来为你所用。”
天珠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真小小便从地上爬起,双手当足,匍匐爬行着朝兽宫大门扑去。
虽然她脑海里有一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天珠老人洞察了那么多只属于私人的秘密?仿佛他亲眼看过嫪毒的卜算,小粥的死亡。
为什么他要提点帮助自己?总是神秘莫测胸有成竹?
但她没有时间消耗在这些对话上,就算他没按好心吧,就算他说的都是谎言吧……没有关系,纵只是一个无稽之谈,现在对真小小而言,都是绝不可放过的一线希望。
“开门!我来了!”
真小小用自己带血的拳头,狠狠拍砸着兽宫的大门。
她的力道,不见得比大梦道尊强多少,但那厚重的门扉却仿佛忘记插栓,被真小小一碰则开!
果然……
大梦道尊心底打翻五味杂瓶,果真只有真小小,才是被兽宫认可之人。
嗖嗖嗖嗖嗖!
在真小小推开兽宫大门的刹那,五道灰色的指风,突然从宫外花圃深处朝真小小的背心轰击而去!
那是刚刚偷袭过大梦道尊的力量!
大梦道尊脸色一变,瞬间祭出两尊散发仙王气息的石像进行拦截,同时玉化真君也再次张开他“枯”的领域力量。
两道指风与大梦道尊的石像一同炸裂,两道指风在玉化真君的枯稿之境中凋零,但还有一道指风灵活地绕开所有遮挡物,转眼来到真小小背心!
此时的真小小,还重伤虚弱。
“大胆!”
原本孱弱无力的小水母在真小小的发间苏醒,她大喝一声,骤然化为银衣的模样!
众人表情骇然,只见一尊银色女仙突然出现在真小小身后,她奇美绝灿,目光如星,威压浩荡,气息不可描述!
毗邻兽宫,此地兽威无限加持着银衣的力量,她不再是战五渣水母,她是无所不能的银衣女仙!
“刚才怎么不见此仙出现?”玉化真君与子魔不知银衣来历,只惋惜她没出席与真魔熵的一战,毕竟现在看来,她绝对是超凡入圣的人物!
银色女仙言出法随,那已破开真小小后衣的指风立地湮灭,同时银衣目光所至处狂风呼啸,一路压低茂盛的花草,很快于花间揪起一个花匠装扮的人物。
“莫化章!”
银衣低低地嘶吼,脸上爬满怒纹。
“莫化章!”
大梦仿佛被人打了一闷棍,刚刚是自己太焦躁,竟忘记了兽宫之中,还藏着这样一人。
此人修为莫测,是许多年前,自蓬山仙域不请自来的大罗巅峰。他自称隐世散修,被兽宫的气息吸引,自愿前来伺奉银衣左右。
兽宫一直独立于缥缈仙宗而存在,就连大梦道尊自己,都是受兽宗梦尺梦法启发,才踏出仙王那一步!
因莫化章修为不俗,且能感受兽宫气息,甚至被兽宫赐予了一把仙器。是以大梦道尊将他视为与自己一样,受兽宫认同的外门弟子,请银衣定夺他的去留。
兽宫赐予莫化章的是花锄一把,银衣便留他在宫外种花。与银衣一样,莫化章几乎不参参与任何缥缈仙宗的事务,只是日复一日地精心将花圃修剪。
大梦道尊万万没有想到,这该死的家伙刚刚试图以指风暗袭自己,此刻又凶残地对真小小动手。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扪心自问,大梦道尊感觉自己这些年对莫化章不错,他为何……
“谁给你的胆子!”
银衣对于莫化章向真小小出手而异常愤怒,她曾将莫化章当成忠心耿耿的花奴,是以他的举止,严重地挑衅了银衣的底线!
“啊……啊啊啊啊……”
狂风中幻化出一只银色的手掌,死死掐着莫化章的脖子。
他惊恐地尖叫,却又发不出其它声音。
太意外了!
莫化章没有想到,在兽宫消失多时的银衣,突然跟着真小小一起出现在自己眼前,看这模样,真小小得确得到了银衣的认可……一想到这里,莫化章更说不出话来,但双眼却嫉妒地开始充血。
“他想得到兽宫传承,这些年来……他奢念成痴。”
天珠老人依旧谨慎地站在千米之外,但他全知全能,似乎认识整个临谷大界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们的心理活动。
此刻,他一边向众人解释莫化章的状态,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银衣的身影,他藏光的眸底,有种意味不明的东西在流动。
痴……
一个痴字提醒了真小小!
“圣人?”真小小的声调提高了两个八度。
“对,兽宫的威压,庇护了莫化章的气息,令环中天处,他的痴台都不显现。”天珠老人轻轻点头:“他之所以攻击你与大梦,不过是早将兽宫传承,视为己物,容不得任何人在旁对其出手。”
天珠老人说得没错,莫化章的执念,银衣也知道,只是之前有她在此,误让莫化章以为,只有得到她的首肯,才能进入兽宫之中,所以保持着谨慎与谦卑,这个极有耐心的家伙一直规规矩矩种花,不曾逾越半步。
直到银衣失踪,痴念便开始在莫化章心底疯狂膨胀……他幻象着银衣的离开,便是她对自己的放纵。
“不要杀!把他交给老夫吧,这是老夫来此的真正任务。”未等其它人说话,天珠子便腼腆地朝银衣伸出自己的手:“毕竟环中天,还缺一个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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