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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味在湿润的空气中浮动。沈一弓把刀收起,用床单遮住了尸体,而后才循声找去,拉开衣柜门,里面藏着一个暗门。
他把门拉开了——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蜷缩在那儿怯生生看着他。他说:“你也是,爸爸的朋友吗?”
沈一弓向他伸出手:“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他拎起小皮箱,单手抱着小男孩跨出门去。孩子靠在他身上一眼看见被罩着的地方,下意识喊了一句:“妈……”
沈一弓捂住了他的眼睛温柔道:“那不是你的妈妈。”
男人抱着孩子行走在阴暗的楼道之中。雨声下他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行至楼下,他将伞撑起,等雨落在伞面啪嗒直响。
男孩说,爸爸告诉他,等坏人被打败了,他就回来了。他还说就算爸爸不回来,郭叔叔也会来接他。
沈一弓把这孩子送入车中,闻言身子一顿:“郭叔叔?”
“嗯。”
“他跟你爸爸一起来过这儿吗?”
“来过一次……”男孩小心翼翼挪开沈一弓捂在他眼前的手,“叔叔,我妈妈之前……一直叫我别说话。我很乖,我一直没有说,一直到我听见枪声,你问我妈妈下落,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对吧?”
沈一弓向他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故作坚强抬起脸,然而年龄尚小,再如何伪装也难以遮掩住近乎崩溃的悲伤情绪:“你会把我爸爸妈妈……带回来吗?”
男人说:“我尽量。”
“你会的吧,叔叔。”他轻颤着抬起手臂,伸出了小拇指,“我叫许志强,家住东门巷。我们拉钩好不好,求求你,带我妈妈回家。”
沈一弓用自己粗糙的指头勾住小男孩的细指,声音低沉念着小孩子的诺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孩子仿佛终于松了口气,安静坐在车里,看沈一弓身子前倾拍了拍司机肩膀,叮嘱一句:“把这孩子与箱子都送到你们程老板那儿去。晚些时候,我会前去拜访的。”
那名司机点了点头,沈一弓从车里退出身,离开前揉了揉男孩的发顶,而后便将车门关上,目送着小汽车驶离小巷。那孩子在后座爬起身来忧心忡忡望着他,沈一弓朝他挥挥手让他放心,他则抬起手竖起了自己的小拇指来。
车走以后,沈一弓根据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先往这栋建筑物后方走,楼房阴影之处,能看见一团东西正淋在雨中。再靠近些,能看见上面扎满碎裂的玻璃渣。之前在楼上时,沈一弓就隐约看见雨水下反光闪烁的物件。若是有人逃离,那从楼上坠落后,定然会留下痕迹。然而沈一弓连脚印都没有发现,只在窗户的插销与吊顶上看见绳索拉扯过的痕迹。
他抱着最差打算朝“许太太”出刀,对方果然也拔枪反击过来。
沈一弓把雨伞放在一旁,蹲下身拔刀将黑色的帆布袋割开。浓郁的血腥味一股脑朝他冲来。真正的许太太就这样身体扭曲狰狞蜷在了袋子里。
“对不起了,许志强……”沈一弓伸过手,将女人死不瞑目那双眼合上,“叔叔没法带你妈妈回家了。”
女人身上最致命的是太阳穴所中一枪。身上多处伤痕,可见早在沈一弓来之前,就经受过那个女人不少严刑拷打。从时间线上推测,那名特工大约比沈一弓提前了两到三小时抵达这里。任务完成时,听见他来,才会想把许太太通过绳索和帆布袋子吊在餐厅窗边,借用重力撞开窗户,造成有人逃离的假象。
他蹲下身,把雨伞撑在了女人身旁。离开前与尸体深鞠了一躬。
龙华监狱——
许若农听见牢门外打开铁锁的声响,侧过头最后望了眼狭小天窗外的乌云密雨。他坐在冷硬的石床上,闭上眼试图回忆一些什么。比如他未尽的事业,比如与他一同奋斗的同志们,比如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他从不后悔站在这儿,即便之后迎接他的会是未经审判的死刑,即便在他死后他曾做过的那些事短时间内都无人可知。可他知道这些值得。
他是为了让更多人在更好的世界生活而死的。
这便足够了。
狱卒打开牢门,粗鲁喊着:“许若农!出来!”
男人嘴角含笑,淡然平静地带着脚镣与手铐走出牢门。
在朝霞尚未撕破雨夜黑暗前,龙华监狱行刑场那传出两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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