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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刚亮起,满城废墟上,白雾蒙蒙。
帐篷门打开,沈三知低头钻出,起身抬头,愣住了。
“迟迟……”他才来得及唤了一声,便被拉着向前跑去。
跑到水缸前,随手拿了一瓢舀水,剑气划过指尖,两滴血一齐滴落水中。
血珠迅速晕开、扩散,相触,相依,相融,比最亲密的情人还要无间。
“阿知……”钟迟迟开口唤道,声音干涩到说不出话。
沈三知盯着那碗水看了许久,缓缓摇了摇头,开口时也同样声音干涩:“我……我不知道……不会的……也许是叔伯、舅舅家曾丢失了女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他猛地抬头看她,眼神茫然:“我亲眼看着阿娘埋了她,她才刚刚百日,我们都救不了她……”
“迟迟!我亲眼看着阿娘埋了她!”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恐惧到瞳孔缩起,恐惧到浑身颤抖。
钟迟迟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臂:“埋在哪里?”
……
城西一座矮坡上,小小的土堆没有任何标志,隆起的高度也不多,一点也不起眼。
边上堆了一些新土,又放了一块木牌。
“地动震坏了坟,我想着城里忙完了,就替她修一修坟……”
他哑声说着,字字句句仍是不以为她是他妹妹,眼睛却一直不敢看她。
钟迟迟紧抿双唇,盯着坟堆看了一会儿,突然冲上前,徒手去挖坟堆上的土。
“迟迟!”沈三知大惊失色,扑上前拉住她,“你干什么?”
钟迟迟甩开他的手,继续挖。
他伸出手,却不敢再碰她,只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坟很快就挖开了。
没有棺木,只有一个空空的竹篮,边上散落了一些看不出颜色的布料以及小物。
沈三知整个人扑了上去,拿起竹篮,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丢开,发了疯似的继续往下挖。
雾湿的黄土沾在他的衣上、手上、脸上,钟迟迟从未见过他这样狼狈不堪。
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怔怔看着他,直到看见他手指挖出了血,才出手将他拉开。
小小的坟,又被往下挖了一尺,除了黄土还是黄土。
沈三知没有试图挣开她的手继续挖。
他对着挖开的洞呆呆地看了许久,突然伏地大哭。
钟迟迟的泪也掉了下来。
沈三知的泪,是痛苦,是歉疚,是难以言喻的自责;
而她,并没有力气去安慰他。
她从未如此刻一般感觉到这样大的委屈。
十七年前,如果不是杨月眠偶然路过,她是不是就被亲生母亲活埋而死了?
她知道他们不是故意,她相信他们是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是……
“迟迟……哥哥对不起你……”他哭得撕心裂肺。
钟迟迟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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