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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太盛三十一年六月, 夏日暑气连西北都没有放过，英山上林木葱郁, 蝉鸣聒噪吐着热气。

　　林间响起的骡马铃声听起来也带着烦躁的不耐，山间小路上共十余人左右, 商贩模样打扮，牵着骡马，满身满脸的汗。

　　为首的男人精干结实，用颈边的布巾擦了擦汗, 唾骂道：“净叫老子来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鬼天气倒了阎王爷的灶，热死老子了！”

　　旁边的一个大汉说：“大哥有肉给咱喝口汤就不错了，还能白享福不出力么？”

　　领队没回他话，一个劲儿地骂，满头的汗都像是骂出来的。

　　大汉再不理他, 旁边一个矮矬子结结巴巴道：“我、我、我说, 你、你他娘的骂、骂、骂够了没？老子耳、耳朵眼儿里都、都要听出个屎来！”

　　领队截了他的话头：“你个磕巴嘴儿可赶紧闭上吧，听你说话比屙屎费劲！”

　　结巴矬子气疯了：“有种的, 你、你扔了这批红货和老大骂、骂去呀, 和我们叽歪个什么劲儿？”

　　大汉惊道：“哥哥！这话可提不得！”

　　领队赶忙左右看了看, 低声道：“你真不要命了？这两个字也敢提？！”

　　结巴矬子哼了声：“怕、怕什么？你们这俩孬种！”

　　大汉说：“听说最近这英山上来了一伙土霸王，和咱们不是一路的, 被他们发现了可就糟了。这批东西可是咱寨兄弟们下半辈子的口粮，你可长点儿心吧！”

　　结巴矬子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来、来一个，老子杀、杀一个, 来、来两个，杀一双！”

　　领队骂骂咧咧啐了他好几口，牵着骡子继续往前走。

　　他们身后的骡车上运着几十箱货，上边是布匹商货，下边是火珠，也就是结巴矬子嘴中说的“红货”，而大昭是明令禁止民间私营火珠和千钧甲的，违者伏诛连坐。

　　他们走的这趟是要命的买卖。

　　眼见着到了山谷，在往前越过一个山头就能走出英山范围，山谷里有一点凉风，骡马队伍的众人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们远远的就见了山谷有一个茶棚，领队没再骂人，做了个不动声色的手势，众人意会，结巴矬子也不言语了。

　　那茶棚后边拴着头老驴，门口坐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在吃瓜，口里嚼着瓜、吐着子儿，慢条斯理、小心翼翼的，脸色惨白像根蔫歪的枯草。

　　旁边小桌上摆着半边瓜、几片新鲜切好的西瓜，还有几片瓜皮。

　　骡马队伍的几个人瞟了一眼，没说话，继续往前走。结巴矬子看着西瓜咽了咽口水。

　　那病怏怏的小孩儿看了他们倒是突然站了起来，很是拘谨的样子。

　　骡马队伍的领队有些莫名其妙。

　　几人正要擦肩而过，茶棚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狗崽子！你个不要脸的小畜生！老娘才打个盹儿，一眼没见着你就偷了窖里的瓜吃！那是老娘的活命本钱！”

　　小孩儿慌忙朝茶棚里打眼色，把手比在嘴边：“嘘！嘘！大爷们来了！”

　　紧接着从茶棚后边就急匆匆冲出来个花枝招展的……呃……男人……

　　花男人长得瘦高纤细，眼角飘着两抹脂粉红道，像个唱戏的。

　　花男人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畜生，老娘今天非把你宰了！”

　　小孩儿立马一哆嗦，指着路中间的人就喊：“不是我！不是我吃的，我是要捧给大爷们吃的！”

　　结巴矬子气笑了：“你、你们可真、真会演啊！啊？老、老子差一点就、就信、信了。你咋不把、把瓜捧来给、给大爷们尝、尝尝呢？”

　　小孩儿的脸更白了，立马捧着半边瓜局促不安地站着，想送上来又不敢。

　　花男人一见着客，立马对矮矬子变了个样儿：“哎哟喂！这是哪儿长出来的小可人儿？长得这么精致！”

　　众人：“……”

　　结巴矬子还笑呢：“算、算你有、有眼光！”

　　众人：“……”

　　花男人看了看他们来时的路，笑眯了眼：“大爷们从山上下来啊，我怎么见着面生呢！”

　　小孩儿连忙拉了他一下：“这话我们能问的么？！”

　　骡马领队心里一惊，面上一冷，不动声色道：“爷们儿新来的，还要与你打报告么？”

　　“没有没有，万万不用！大爷们吃瓜不吃？”花男人连连摆手，又转头对小孩儿骂道，“还不赶紧地给大爷们送瓜？傻站着做什么？等死么！”

　　小孩连忙上前，吓得连话也不敢说，结巴矬子闻到西瓜清香多水的味道流着哈喇子就要接。

　　身边的领队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两个又是谁？我怎么也没见过你们？谁知道这瓜里有没有什么下作东西？”

　　结巴矬子连忙住了手，小孩脸色一白，手都哆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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