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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鸢鹰上一片死寂, 小柳的哽咽声清晰得让人心疼，阴鬼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轻声说：“别哭了。”

　　小柳梗着脖子，也不顾及大帅就在他身后了, 习惯性地骂道：“我哭又怎么了！你个没心肺的混蛋！”

　　“小柳。”北望皱了皱眉，出言提醒。

　　他这才摸了把脸，止住了哭声。

　　阴鬼的脸更白了。

　　北枝被北望护着，眼睛原本在风霜里干涩, 这时候涌了泪, 眼眶上扎着疼。她推开北望，有心伸手擦脸，手上却全是血，已经冻干了。

　　北枝默默把手放下，脸上的神色很淡, 淡得让北望看了有些心惊。

　　北望：“你……”

　　“我没事, 我没有事，”北枝摇摇头, 轻声道, “我知道战争就是这样的。”

　　“复仇, 争夺领土，伤害的永远都是百姓, ”北枝压低了剑柄，“要是我能成长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让战争结束就好了。”

　　鸢鹰中的将士们都看向了她，他们脸上也全是血污，有的在给战友缠裹绷带，露出一截黝黑坚实的臂膀，从白色绷带下沁出一点血色。

　　他们的盔甲上满布刀剑的痕迹，他们的刀剑上承载着战友的英灵，他们的肩背上扛着的是国，是大家，是疆界。

　　将士们的眼睛因北枝的话泛起朦胧，有一个年轻的小丘八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手肘一蹭眼睛，强忍着没哭出来。

　　北望放眼环视，和他们因泪水而闪亮的眼眸对视，握紧了剑，语气坚定：“会的，战争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本王以定昭之名起誓！”

　　北枝看着她的哥哥，握紧了拳。

　　鸢鹰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千鹰关。

　　扑面而来的风雪和玄黑的城墙看起来是如此的亲切熟悉。

　　对于他兄妹二人来说，千鹰关就像是第二故乡，这里埋葬着他们的父亲。

　　鸢鹰以小柳驾驶的这架为首逐一降落军营内，傅怀英和傅怀玉两兄弟早早等在了这里，和傅怀英不同，傅怀玉看上去是个挺儒雅中平的人，年纪比北望大个七八岁。

　　傅怀英问过齐河战事，伤亡四千余人，他皱起眉头：“那个虞子鹰可真是个人物，之前在战线上也是勇猛无敌。要不是有他，戎狄哪能这么快夺回齐河？而且听你这样说，戎狄伤亡几乎都在城内，如果白狄没有参与城内混战，那么这人也太过可怕了一些。”

　　傅怀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温声道：“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何况四千余人的伤亡已经在我们的预估之内。大帅这才打完一仗，赶紧让他们休息去吧。”

　　傅怀英点了点头，北望摆摆手：“还没那么娇气。怀英说得对，那个虞子鹰的确不好对付，但他和赤狄王不和之事由来已久，对于齐河前线的胜败也不甚在意。这样的人物要是能结交上倒是不错。”

　　傅怀英：“我看他并不是好想与的人，只怕反被他算计。”

　　北望一挥手道：“这事急不得，也还不到时机。”

　　他回头看了一眼北枝，吩咐傅家兄弟道：“怀英你去把弟兄们安顿好，怀玉跟我去巡营。许久没来千鹰关，让我看看你们布置得怎么样了。”

　　北枝一行人的士气都不算高涨，一场战事过后，他们都有些疲惫，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倍感倦累。

　　可他们什么也没有说。

　　战争就是这样的，他们心里都清楚。

　　说了又能怎样呢？戎狄未退，战事未消，他们和北望在边关呆了十年，为的就是能抵御外敌入侵的时刻。

　　北枝卸下千钧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帐外傅怀英道：“花迟，开门。”

　　北枝理了理衣襟打开房门：“怎么了？”

　　傅怀英身后两个小兵端着个大木桶，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水。

　　“大帅说你身体不能受寒，这热水刚给你烧好的，快端进去泡一泡。”

　　北枝连忙道谢，傅怀英又说：“大帅叫你洗完澡睡一会儿，他巡营回来还找你有事。”

　　北枝连连点头。

　　傅怀英看了看北枝的身量，感叹道：“你这么小，跟在大帅身边打什么仗，听说你有个哥哥是走江湖的，跟他去南边潇洒自在多好。”

　　北枝摸了摸鼻子嘿笑两声。

　　傅怀英抱着手看着她扯了点笑：“算了，南方也就那样，乱得很，这些年也亏得贤王打理。你赶紧进去吧，一会儿水冷了。”

　　北枝心道，还不是你和我说话先的么？

　　她送走傅怀英，去净房里兑了温水，褪去衣衫，露出少女瘦削却不羸弱的身体，北枝抚了抚裹胸的边缘，把绫布解开。

　　过了这个冬天，她就十六周岁了。

　　恍然回首，前世就真的成了前世，这辈子她和赵之烨只见过一面，而今她连赵之烨的长相都有些记不清楚。

　　在她心里比赵之烨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一世也和从前有太多太多的不同。

　　北枝沉在热水朦胧里微微眯起眼睛。

　　布帕擦过身体，乌发披散，在氤氲里微微蜷起一点末梢，遮盖住少女背后身形的窈窕。

　　指尖偶然划过疤痕，新生的一小片肌肤比旁边的要更为娇嫩，触觉明显，北枝忽然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不太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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