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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北枝呆坐在床上, 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的记忆是出了差错，还是真的事实就是这样。

　　这是她对青哥的臆想, 还是青哥前世真的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在“她”还是“他”的时候。

　　……怎么可能呢？

　　北枝颓然长叹一声倒在了床上，一定是她记错了。

　　他们是大昭的王爷, 是擎天白玉柱，是架海紫金梁，他们的言行被大昭的百姓们看着，被朝臣们窥视着, 被皇族们盯着, 容不得面上风光沾染任何尘埃。

　　更不要说清冷如谪仙一般的贤王楚山青了。

　　所以当年她死死守着自己对赵之烨的那一点情谊从未开口过，所以她在赵之烨从她府里出那个样貌俏丽的戎狄“奸细”少年的时候，一颗心就已经死了。

　　青哥怎么会对那时候还是男人的她说出那种带着怜宠意味的话呢？

　　这只能是她的错觉，北枝想，一定是她太久没有见着青哥, 刚刚又亲昵地亲吻过了, 所以让她对于前世模糊的记忆下意识地填上自己期望的想法。

　　北枝抱着一角被子，说不清心里是酸还是甜。

　　如今赵之烨退避关外逃出了大昭, 北家军收复岚州不费吹灰之力。深春时候, 西北原野上一片柔绿萌生, 赤狄没有了王座隗霄，很快在虞子鹰的杀伐之中俯首称臣, 只是赤狄王座流落，要找出来还须得一些时间。

　　而白狄女王姮舒漠的国邦交结使臣已抵达千阳，大昭和白狄之间同启新朝, 重修旧好。

　　北望和北枝凯旋回京，给战后受损阴云沉闷的千阳城带来了一桩喜事，定昭王北望终于要成亲了。

　　杯酒下肚，风骚又嘚瑟的望望似乎又回来了，神清气爽喜上眉梢，动不动就拉着妹子说：“以后你要管你冉姐儿叫嫂嫂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北枝极其敷衍，“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再说这个啦？很烦的好不好？”

　　北枝撇撇嘴，不就当个新郎官儿么，她的青哥这时候去了云州不在，不然原本他们是要一起的……

　　然而她说了也没用，北望想着自己能抱得美人归，就十分想要炫耀，伸手揉了北枝的头，咳嗽一声：“你知道我和冉姐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不？那还是在你抓周宴上，你小时候黑得比炭，就一双眼睛好看些，那时候我以为大家家里的妹子都你这个样，直到谢家牵来个小姑娘，又白又漂亮，我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丑八怪。”

　　北枝杏眼圆瞪要被北望给气死：“你以前还说过我是世上最好最漂亮的妹妹呢，升官发财娶妻扔妹子，你就靠一张嘴把冉姐姐骗来的吧！”

　　“嗳，”北望和她并肩坐在王府后院的景观池塘边打水漂，旁边放着贤王府里送来的大坛烧刀子，北望快喝醉了，“所谓兄长之美我者，私我也。你怎么这个都想不明白？”

　　北枝翻了个白眼，噗通一声把石头扔了个深水大开花。

　　北望乐呵呵的：“何况我哪有骗你冉姐儿，我从小就给她送过定情之物，你那什么劳什子青哥，送过你什么？”

　　北枝气怼：“青哥送我的东西多着呢！”

　　北望想了想，的确是没话说，什么幻生剑、暖玉膏、剑谱、千钧甲……的确是有很多。

　　北望抛掉了手里的石子儿，喝了大口的酒，舒坦地一呼气，向后撑着手仰头看天，声音突然温柔下来：“挺好的。”

　　他话语里有些淡然的舒畅，也有些浅淡的惆怅，北枝看着他的脸。北望一年四季都在西北呆着，和他少年时候精致的世子模样差了太远，从前的少年气也沉淀下来，却不知怎么让北枝有些难过。

　　北望似有察觉地看了眼北枝，伸手往她头上揉揉一摁：“小丫头，就长大了，要和外人跑了。”

　　北枝抱膝坐着：“是你要大婚，不是我要大婚，还没来得及跑呢。”

　　北望笑了笑：“啊，小时候我刚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点点大。”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就那么一点，抱起来又轻又小，睁着大眼睛咧着嘴冲我笑。现在就长大了。”

　　北望又仔细看了看北枝，笑说：“在军营里的时候天天看着不觉得，这么突然一瞧，发现你居然长漂亮了。”

　　北枝看着哥哥，发现他是真的有些醉了，她很少看见北望这么舒展放松的模样了。

　　记忆里那个说着要掏茅厕泥巴去给她糊楚山青一脸的欢脱少年，逐渐成长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大昭脊梁，从北清河战死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北望这么舒心的模样。

　　虽然以前他也没少笑过，但那都太沉重了。

　　“你一直是哥哥的骄傲，”北望突然道，“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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