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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己能救自己,只有自己永远为自己着想,只有自己永远不会背叛自己,若说世上真有神明,那我唯一信奉的神明就是我自己!”
——“讲什么因缘果报,不过是不想让人活得尽兴!若是真有报应,更该好好痛快过,才不算亏了!”
以往放过的豪言还在鱼元振脑子里回荡,眼看报应真的要来,他却还想挣扎两下。
像是操纵提线木偶一般,鱼元振生硬地指挥着这具魂魄寄居的身体,他心知反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只有鼓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兴许还能找到一线逃脱之机。
“且慢!判官在上,可否容许小人一问?”鱼元振不愿被身前那位仙子重新将自己拘束起来,连忙向上大声叫喊。
涛声般的齐声呼喝被他尖利的嗓音干扰了一瞬,但像是不屑于理睬,声音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直到闵郁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打了个手势,连声的“阿鼻——”才终于一停,而“判官”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他瓮声瓮气地道:“哦?”
并未想好要问什么,但鱼元振一出声便感觉迷雾中仿佛正有无数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只好喊出了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这里是哪?小人可是阳寿已尽了?”
鱼元振此前的记忆只停留在踏入丹室之时,他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不妥,现在这样只怕是被人强行锁拿了魂魄,那他的身体呢?可还能容他返魂还阳?
换句话说,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嗯,没有这一问也会告诉你的,毕竟你还得活着回去。闵郁容侧身掩唇看着鱼元振,似是在讥嘲于他,口中却用判官的声音答道:“此处便是尔等凡人口中的地府阴司,吾乃阎罗天子座下判官,尔阳寿未尽,此时也非完你今生业报之时。”
鱼元振听着,心思便有些活动,但判官口中口气又是一变,厉声道:“但,天子有诏、神君有命,并无容尔啰唣的余地,来人!”
闵郁容掩唇的袖子没有放下,她看着几名做皂吏打扮的差人从旁上前,这几位头上覆着的面具是她制作时较为精心的那一批,由头至颈仿佛被铁汁浇过,但又能说会笑,在周围幽明的光线之中,更像是天生如此一般。
侧身让过这几位“差人”,闵郁容在心底补充了一句:只除了气味不太好闻,但反正鱼元振闻不见。
身体一应知觉皆无,鱼元振看着自己的双腿随着这几位小吏逼近,而不自觉地相互碰撞起来,原来这便是两股战战!鱼元振心中一叹,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自己的反应和一般人却也没什么不同!
此去,想必便要去往那各种刑罚永无止境的无间地狱之中了。鱼元振并非不学无术,为了迎合宫中所好,无论是道德南华还是佛门经典,他看过的都不在少数,他绝非对他将要面对什么毫无心理准备。
重重铁索缠缚在他身上之时,鱼元振的脑中,火烧、炮烙、腰斩、剖心、饮铜汁、碾碎四肢、铁钎穿刺等种种酷刑便轮番上演,过往折磨过的人临死前的哀嚎更是换做了自己的声音。
身居高位多年,此时的鱼元振,终于再一次品尝到了,从自己心底生出的恐惧的滋味。
他并不怀疑那位“陆判”的话,也不怀疑自己身处的环境并非地府,但更有一股强烈的不平之气从他心中涌起,他忍不住大喊出声:“世间该下地狱的人何其之多!我还有阳寿!为何此时便要找上我?!”
无尽折磨就在眼前,鱼元振更没什么不敢说的,他自觉此时不过魂体在此,恐怕逃不过地府拿魂锁魄的手段,便不挣扎,但口中却一刻不停,“地府原来也不过如此!都是和凡间官府一般的行事,俱不是讲理的地方!什么阎君、神君,玩弄起私刑拿人的手段来,和县衙小吏相比,也不差分毫!”
在他身前,闵郁容几乎要笑出声来,能听见鱼公公在“公堂”上死活要争一个“理”字,又不服地府的“私刑”——这场戏唱得真叫一个值。
鱼元振可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荒谬,他理直气壮地道:“与外人勾结、为了一泄私愤而滥用私刑,你们这样办事,可不怕丢了地府的脸面么!”
“我今日总算见识了,原来地府天宫,也是一般的蝇营狗苟!什么神仙鬼仙,还不是一样的官迷禄蠹!只恨我从前见识短浅,否则,便是填进去一县的人命,我也誓要将那砀山铲平!若是你们俱在阳间,我便不信,你们又真的能奈我如何了!”
如果是真的地府判官在此,单凭这一句,鱼元振怕是便要下十八层地狱了。虽然从红颜剑君留下的笔记来看,此方世界并无神鬼,但鱼元振这种找死的精神,闵郁容也是十分佩服的。
既然心中感佩,那么最好的报答方式莫过于成全他——
“口出狂言!”陆判官暴喝一声,“尔当地府是什么地方?!岂会同凡人的衙门一般?而身在阳间又如何?难道尔不正是被碧燐娘子,从凡间拘魂至此么?真是井底之蛙,见识不值一哂!”
判官话语中提到“碧燐娘子”之时,鱼元振便见那位一直侧身看着他的狐脸丽人点头微笑,仿佛正在欣赏他的丑态。
脑海中盘旋着种种怨毒的念头,鱼元振面孔扭曲,他意欲反唇相讥,便又听那位判官骂道:“还不把人带下去!此等妄人,白白浪费吾一通口舌!”
身边差人连忙应是,还未等鱼元振反应过来,他眼前又是一黑,一瞬之后,他便又一次地,人事不省……
……
闵郁容看着他们将昏迷不醒的鱼元振塞进一个黑布袋里,又吭哧吭哧地扛起鱼元振向下一处布景走去。自己也不慌不忙地脱下披在身上那件丹霞流彩的华服,又在颌下耳边动作两下,摘下面上那面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惨白的面具。同时,她身后又有一个做小鬼打扮的人从旁钻了出来,手中拎着妆奁镜架等物,只待闵郁容毫不讲究地在地面一坐,便上前来帮助她打散头发,整理妆容。
只见闵郁容外袍之下,正是一身和鱼元振身上别无二致的便服,而她摘下的面具之下,也并非她本人或是参军闵玉的面庞,而是一张面白无须、状似儒雅、细纹中却透着阴狠的中年男子面孔。
——正是鱼元振本人的脸。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一个男子发髻便在闵郁容头顶结好,再加上大差不差的巾子纱帽等物,闵郁容站起身来换上乌皮高底的靴子,又对着镜子练习了几个分外扭曲的表情,以确定面具并无哪里不妥。她身侧,那位方才为她梳头的帮手也正细心检查着她周身上下,看看衣装上是否仍有遗漏的地方。
此前一直翻滚不休的烟雾失去了来源,渐渐散开了一些。为了众人移动,又早有人点起更多灯烛,于是鬼魅神秘的气息消失了,定睛看去,此处不过是一间宽敞些的堂屋,和鱼元振晚间赴宴的那间五间九架的大堂都没有办法相比。只不过,在刻意布置之下,先是仿佛无边无际的烟雾大大模糊了其中之人的感知;再加上照明有限,极易给人带来距离上的误判;而闵郁容花招也没有少用,仿佛在空旷处回响的余音是用铜管模拟出来的,鱼公公远远望见的巨大屋檐和白玉台阶,便只有极少一部分是真的存在,其余看似正向远处延展重复的部分,则大都是被画出来的。现在,这几幅巨画近前恰点起了几盏灯烛,将道具和画面之中的破绽照得一清二楚。
这些不过是易公子为了他的歌舞研究出来的花招,希望鱼元振这一世,对来自易府的歌舞也能感到满意。
闵郁容四处一望,见众人正有条不紊地离开此处,于是她便用闵玉的声音招呼道:“一会的戏注意了,丙组都在吗?我们先在这里做最后一次排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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