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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进用看得出来,索冰云确实在为某些事烦心,但不大可能是儿女私情。
“你在怕什么,阿云?”傅进用放下药碗,平静地问。
索冰云喉头滚了一滚,晏宁侧头看他,皱起了眉头。
“……我怕辜负了信任我的人,有些事我从没想过,但……我怕我担不起。”索冰云没有打断和傅进用的对视,他的眉宇间写着深切的疲惫,傅进用看着却觉得心烦。
“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傅进用问,“什么是有些事,什么又叫担不起?”
索冰云再次沉默了下来。
傅进用啧了一声,知道这孩子是不会说的,自小他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再难的事也须得自己全盘考虑好,才肯拿出来见人。
但他不说,自己就猜不到了么?傅进用一哂,他说:“让阿公猜猜看,如果只是泾阳的事,你还不会说出这种话来。除非……”傅进用又翻着白眼看起了帐顶盘旋的白鹤,“是有人和你说你不仅得把泾阳管起来,还得把这天下都看在眼里吧?”
索冰云没有说话,只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咦?”晏宁惊呼一声,却被傅进用老眼一瞪,乖巧地住了嘴。
傅进用看了索冰云片刻,老练地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点评道:“不管说话人是何居心,这话本身是没错的。”
这次轮到索冰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傅进用哂笑一声,“怎么?以为阿公会听不得这个?”他嘴一咧,露出了摇动稀疏的齿列,“修齐治平、胸怀天下,他们读书人不是天天都把这些挂在嘴上么?这又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不过读书人爱说便让他们说了,毕竟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并不以为然,就算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也并不能拿如今这天下如何。”傅进用嘲讽地一笑,“但如果像阿云你这样的武人也开始说……那么事情就完全不一样。”
傅进用话说得长了些,胸口一阵烦闷,他轻喘了两声,顺了顺气,挥开晏宁搭上自己手腕的手指,他盯着索冰云,索冰云也用分外平静的眼神回视他。
“你心里也知道这句话是没错的,我看出来了。”傅进用轻声说,“要不,担不起这话也就无从谈起。”
“你现在想的,早不是要不要,而是怎么办了。”傅进用道。
在傅进用凝视的眼光中,索冰云缓缓点了点头。
傅进用艰难地摇了摇脖子,长舒一口气,感叹道:“别看阿云你不声不响,其实比起你老子来,你可要狂得多了!”想起了索定岚,以及自己在泾阳和索定岚周旋的十三年,再想到自己终究比索定岚长命,傅进用嘿嘿一笑,想抬手指一指索冰云,却终究没有成功。
晏宁机警地起身,他扶住傅进用,让他在牙床上平躺着安顿好,傅进用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又有力气重新回顾起自己这一生来。
“你老子呢,脑子里除了打仗什么都装不下,对现在的朝廷来说,还算能约束得住。但你这样的,可就不行了。”傅进用拿眼尾睃着索冰云,却不再能从他脸上看出不安。
他不再迷惑了!傅进用想,看来这天下就要乱了,而自己……
哪怕此前还想着管李珂小儿去死,但多年的李家家奴做下来,傅进用心底某处,也难免为索冰云的决意而感到悲哀。
如果索冰云当真举起反旗,甚至成功改朝换代,那自己这一生又算什么呢?
躺在锦褥毡毯之间,傅进用的眼皮渐渐耷拉起来,他静静地想:五郎他从来就没有看上过,先帝升遐之后,若非为了责任,谁又乐意伺候他呢?不过好在人家也看不上自己,随手就将自己打发了。来到泾阳之后,和索定岚之间先是斗智斗勇,后来又变成合作无间,其间虽说凶险,但也痛快,而至于眼前这两个小辈,自己看着可比李珂顺眼得多了……
心神恍惚之间,他看见晏宁和索冰云并排凑上来的两颗脑袋,几乎哑然失笑。眼前情景和他们二人少年时的模样渐渐重合——阿宁皱着脸像个过分秀气的丫头,而阿云又板着脸像个无趣的糟老头子,是啊,他们一紧张就是这个模样,自己曾经见过多少次啦?也就是这些年他们都大了,才渐渐不再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疲惫,傅进用连忙强打精神,他努力张大着眼睛,向屋内一角努了努嘴,吩咐道:“给你留下些东西,都在柜子里。”
索冰云知道傅进用是在和他说话,连忙点了点头,他的回应傅进用已经看不真切,虽然知道索冰云打开看过就会明白,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都是各地司曹给我送来的私信,里面有一些不在公账上的东西,你一会自己看看就明白了,都是你老子这些年来不管事留下的烂摊子。”
傅进用仿佛感到身旁气息一窒,大抵猜到是索冰云心情奇差,他心中一阵幸灾乐祸。
兀地,他感到胸口的烦闷减轻了,忍不住要多说两句,“你看,你说你害怕,其实一提泾阳的事,你又能放得下哪一件呢?如果有人将泾阳逼到绝处,别说让你拉竿子造反,就是让你弑神屠佛,事到临头,你咬咬牙也就干了。”傅进用嘴巴咧得老大,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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