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阿雪不明白陆照阳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他应当能有千万个理由躲过这次灾祸,说自个病了,病得快要死了,下不了床榻,谁会真的在意那进京里头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小兵士呢?
然而未待阿雪搞明白,便知道陆照阳一时疏忽大意,傲慢轻敌,那侧脸上又新添了一道自嘴角向上飞出的伤。
阿雪不敢碰他,一味地沉默不语,陆照阳求他说上几句话,阿雪幽幽道:“我只是有些不大懂你了,何必假的弄成真的呢?他们又不会真的在意你是谁。”
“可是我很怕。”陆照阳低声道,他很低落,不像平常。
阿雪抿唇,不知道他怕什么,或是什么东西叫他这般宁肯往自己脸上招呼,也不愿去假装做成某件事。
阿雪问理由,问陆照阳有没有在意过自个,“别的人以为你是疏忽大意伤到了,可我知道!你这么对待你自己,你想过我么?你坏你自个的脸,难道不也是在打我,往我心上戳么?”
说完了话,他连质问都像是软绵绵说着私语,他猛然一阵无力,将手上膏药瓶子扔到了陆照阳怀里,气道:“我也白吃力不讨好了!这药谁晓得你不会偷偷擦掉呢!”
陆照阳无从答起,如何告诉他,阿雪锤他,揍他,打了一阵子发也乱了,出了一身汗,双眼瞪着,似是要人说出个叫人信服的道理来才罢。
待他打完了,出了一阵气,陆照阳才慢慢答道:“我不知该如何说起好……”
阿雪一听便撇过头,认他是在敷衍,他道没有,阿雪快速挪了下眼,咬着下唇。
“我怕的是我的家。”
“你的家?”阿雪一愣,万想不到是这样一句话,在他眼里见到的此刻,陆照阳虽是笑着,却叹了口气后,眉眼忽地下了一阵雨,分不明半嗑的眼里流露的是什么。
阿雪确实不明白为何怕得是他的家,陆照阳总说他的家的好,他的阿姐,他的阿妹,他的阿娘阿爹,没一个不是好的,他们在都城是人人口中都知道的陆氏,几世显贵的人家,没道理陆照阳却是怕了。
他不懂,若是陆照阳不说明白,不告诉他,即便是肚中的虫子,也并非什么都能通天知晓。
不知道世上是一个眼神,一句意犹未尽的话便能领会的默契好,还是像他这般来来去去,有些事总也没办法通过自个的耳,眼睛,甚至心就能知道,因此每回都要追问的好。
他笨啊,便只好厚着脸皮问。
怎么了,为什么,所有的话都指向于他没法与陆照阳达到同一步调。
但陆照阳从来不烦他,就像是阿雪有意识在问了后没办法得到回应便不再问了一般,兴许走了这么多路来,烦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倘若是个聪明人,大约也明白陆照阳说什么了,彼时必是心疼地宽慰他,抱住他,可阿雪睁着眼,甚至假装一次高深莫测地点头也没有,听着他问的陆照阳看到的是一个努力亲近的影子,徘徊在他周围,这时陆照阳感受到一阵熨帖,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足够关心他,正努力听他说的话,转着脑瓜子分出那些普通的词里饱含的别的意味。
因此陆照阳开始愿意说给他听,阿雪一点就会了,明白完全了。
“我怕他们消失,怕这个家因为我的缘故而遭到牵连。你觉得我恨太后吗?”
阿雪摇头,说他眼睛里没有恨,但是以前的陆照阳却是恨的。
虽是恨的,每天每夜,每月每年,他记着,念着这一切,说听到过的那些话,甚至什么话是从什么唇里冒出来。
“只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恨,也不能去报复,哪怕别的人都以为陆旦死了,但我知道我还活着,无非是变了个名头,陆家不在需要我,我也没办法再回去,哪怕为着门上一块漆,再尽不得一份力了。可我思来想去,发觉还有一样是我能做的,是保我家业百年的事——”说到这里,后面应当是句叫人陡然一颤,浸了冷水的话,而陆照阳要显出痛苦,郁闷,眼神不再坚定,一如他离家时的狼狈。
陆照阳很平静。
阿雪也很冷静地听他说。
“我不再出现,真正承认陆旦已死,而我只是陆照阳,我永远不再回去,只要我不出现,不去为了我被踩在地上的尊严,我只要在某处赖活着便好,这般我便不会连累到我家,谁也没办法拿我去动摇陆家的根本了。”
所以哪怕他算了千万种,甚至是诈死,也不曾低下头。
他要去,但只会退一步,他会拿着他半边伤疤的脸毕恭毕敬地对着太后跪下,甚至低着头弯着腰,永远不会病,永远不会死。
阿雪就在这时见到了很久以前,在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很年轻的时候,一个叫陆旦的人。
“不,你是陆旦,陆旦是你。你跟他没什么两样。”
那两道疤像两道月亮的残痕,一样一样地被安稳地收进鸟儿的翅膀底下。
陆照阳眨眨眼,突然笑着收下了这句话。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