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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回通话,给老坪撂一句“反正你别找他”之后,挂电话,手机啪嗒一下往桌面碰,屏幕上有一层薄薄的手汗,但是来电响不停,廖寺彭的电话来了,舒萌的电话来了,还来了好多没记过号码的陌生来电,劈天盖地的问号让她觉得胸口闷,喘不过气,拇指摁住机身旁的键。
关机。
她真没想到事态能发展地这么快,令人措手不及。
后来在靳译肯房间床脚边的地毯上坐着,没开灯,因为仿佛能想象到此刻网上是一副多么热火朝天的景象,人们围观她,复制她,转载她,用语言堆砌起来的城墙压碾她,越想,脖颈越僵硬,皮肤越泛冷。
还想起葛因泞,想起白艾庭,想起简宜臻,想起郁井莉,想起那些久远记忆中和她结下梁子的人,她们是否在笑,想起那三年孤单面对满校流言的日子,是否又会被打回原形,三个月的担惊受怕达到高潮,临近崩溃。
睡不着。
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后,隐约听到铃声。
下意识看手机,手机还是关机状态,铃声从楼下传来,像是座机,但也像门铃,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吴姨或许已经休息,响了许久,迟迟没有人应。
胃有点疼。
那顿晚饭被老坪打扰,吃了也不过几口,她从床角边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小腿,想起连芍姿临走前嘱咐吴姨不要留门。
她循着铃声朝房外走。
……
客厅没开灯。
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来到沙发边,发现响的是座机,她叫一声吴姨,没人应,她挨着沙发扶手颓靡地坐,想接,手指在空中悬了两三秒,又收回。
差点忘记这不是她的家。
座机铃声这会儿也消停了。
客厅陷入一片万籁俱寂,抚了抚手臂,把垂在额边的头发往后撩,准备上楼,这时听到一声碰杯响。
玻璃与玻璃相碰,像是高脚杯的杯托与玻璃桌面的碰触,她回头,才发现客厅外头的后院,面向泳池的茶几座旁,坐着人。
别墅内没开灯,但院内泳池旁的灯都亮着,水光照耀,波光粼粼,连芍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坐在藤椅上的背影十分安静,才使龙七一直都没察觉,旁边的圆形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一盏高脚杯,几分文件,全都沉溺在水波纹中。
看了看沙发旁的落地钟,现在凌晨一点。
她往那边走。
玻璃门咔呲一声拉开,初秋夜晚,丝丝凉风,龙七穿着t恤与短裤,走近后,准备打招呼,但无意往茶几上瞥一眼,看到最上头一份文件,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五字。
正要叫出口的“阿姨”堵在喉咙口。
连芍姿仍穿着白日里的一身套装,唯有红底高跟换成了拖鞋,看上去有一些难得的家居感,她正扣着额头,叠着腿,面向泳池闭目养神着。
第一反应就是现在不适合产生任何谈话,想趁着没被察觉,撤,但身子刚转一半,连芍姿开口:“失眠了?”
头也没回。
龙七的身子顿一下后,又缓缓转回来:“阿姨……还没睡啊。”
“床不舒服吗?还是电话吵醒你了?”
“床很舒服,我,”龙七说,“睡得比较浅,听到铃声,就下来看看。”
连芍姿缓缓睁了眼,侧额,和龙七的视线对上。
“喝点?”
……
……
肩上围了一条毯子,坐在茶几的另一边,看着高脚杯内晃荡着的葡萄酒液体,“离婚协议书”的文件仍旧毫不避讳地在桌面摊着,甚至成了杯垫般的存在,可能因为龙七又多看了几眼,连芍姿倒完酒,以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姿态靠上椅背:“等他回国签完字,程序就差不多走完了。”
龙七收目光。
半晌,问:“……靳译肯知道吗?”
“他知道,他支持。”
但是靳译肯没跟她说过。
一句都没说过,一点情绪都没露过,像个没事人一样,加上之前以她的名义给连芍姿送礼物,小女儿的事,焉文菁的事,等等等等,觉得靳译肯这个人太擅于自我消化这一招,免去了让她动脑筋这一过程,也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她会有心思去搭理这些,所以从来不跟她透露。
“阿姨,路上你忙,一直没找着机会跟你说,真的特别抱歉,你跟焉,”顿了顿,还是念了全名,“焉文菁的约,被我打断。”
“没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让她劝老靳回国,协议早签也是签,晚签也是签。”
龙七在心内倒吸一口气。
连芍姿这一招听上去又柔又妥协,但搁当事人眼里那是妥妥的尊严稳赢,脑子转过来后,她佩服得简直想鼓掌,但连芍姿没给她时间,紧接着说:“其实你送的烟我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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