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真的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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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真的吗

  安素之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课室的嘈杂把有些感伤的梦境完全驱赶开了。从桌上爬起,被额头枕着的那截手臂有些黏腻,在这样炎热的夏季像是避免不了了。她尽量不带动其他部位,轻轻拨开了额前的发,迷蒙地看向身边,凌闫的座位是空的,水杯也不在了,应该是出去打水了。她揉揉有些绷的太阳穴,随意向四处张望,几个提着水杯的女生陆续走回来,其中一个八卦在接触到她不经意的视线后,八婆兮兮地凑了过来,安素之下意识皱着眉。

  “那个凌闫啊!”,“啊”字拖长了几拍,细尖得有些挠耳的声音,故弄玄虚的样子让安素之有些不舒服。

  “我刚才看到她跟一个打我们近十岁的精英男一起诶,你们一个宿舍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你看凌闫平日也挺老实的一个人,他俩应该是什么亲戚吧,不过啊,也没怎么听她说她有亲戚在这边?如果……”

  女生讲着正高兴,安素之忽地把手里的文秘英语习作放了下来,视线直直落在女生的身上,书本的硬版封面拍在桌上的声音在哄乱的教室根本没什么声势效果,可女生还是迟疑着安静下来了。

  “论亲密程度也是我和凌闫比较亲近,而且她爱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后果也是她自己承担,相信还轮不到旁人来左右。既然对她的一举一动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那更不由得旁人来嚼舌根了,明白吗?”安素之说完没有再看女生,又兀自翻起了书,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女生表情有些惊讶和窘迫,也许愤怒也少不了,像是没有想到一向对什么都冷淡不热心的安素之会一下子有了反应,认真起来的样子有些吓人,说的话也她不太下得了台,正尴尬着是走是留,上课铃声便响了,没有打招呼便离开了。

  “你做什么吓到人家啦?”凌闫坐回座位,看着女生离开的样子有点急促,调侃道。

  安素之抬眉笑笑。

  乏味的课在困意涌上来之前结束,凌闫有兼职急着先走了,安素之在笔记本写下平时作业的注意事项,把书和笔塞进包里也提着离开了。

  回宿舍简单收拾一些东西便出发去御景别墅区,出发前给缺了课的玮云瑶信息打了招呼。

  宣作家的最新一辑在网络连载的书稿准备出书,安素之负责部分的校正,最近任务并不轻松,在学校接连几天都熬夜,周末对方提议去她家住几天,方便任务交接,安素之答应了。

  菲佣把安素之的行李放进客房,从学校回来的Alice看到她很兴奋,小家伙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安素之陪她说了会话,指着楼上的宣姨的办公室,露出了很遗憾的表情,菲佣把Alice抱走,她便趁着离晚饭还有段时间,继续之前还没完成的工作。

  安素之推门进去,不怎么亲昵地喊了声“宣姨”,其实她改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是不太习惯,。

  宣姨听见是她,从扎堆的稿件里抬头朝她笑,像是对这个称呼还满意。

  也许压力真的有些大,平时头发总是一丝不苟别在后面的女人,此刻还是凌乱了几分,像是有几分慵懒,倒让人觉得亲近许多。

  晚饭过后,安素之看宣姨有些泄气地坐倒在软沙发上发呆,没有打扰,拉着在一旁等着自己得空的Alice出门,在院子里散步。

  一整日的暴晒,单凭这一两小时暗却下来的降温,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天气其实还是闷热,就连院子里时而刮过的风都是带着热气的,可是兴奋得额头冒细汗的Alice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还拉着院子里的其他人想要做游戏。

  她看起来好像离烦恼很远。

  那些事没有发生以前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她有些感慨,不过看着Alice挂满笑容的小脸,两只同样快乐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闪过的一丝扫兴的念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她又活跃起来,开心地追逐着故意躲闪的Alice。

  夜半九点多,Alice的睡前故事时间到了,Alice嘟着嘴有些不开心,时间这么快就过了,但还是听话地放下手中本来打算展示给安素之看的裙衫和鞋子,不过作为交换想要听安素之给她讲睡前故事。

  小家伙今天好像特别兴奋,根本还不怎么想睡。两人在房间了折腾了不少时间,宣姨也过来了,哄了好一会,小家伙才嘴角嗔着笑趴在小绵椅睡着了,安素之看她把小家伙小心放上床盖好,晚安吻的时候一脸慈爱。

  室内有些安静,大概是临近晚上休息的点了,早上照顾一家起居的佣人也好像不在了,这是安素之第二次在这边过夜,也许上一次距离有些远而且只有Alice在家,此刻在这个点和宣姨处在一起让她多少有点不适应。

  安素之挠了挠头想搜寻着话题准备展开。

  感觉喉咙有些干,不自然地轻咳出声,宣姨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还没有开口,便看到和Alice玩闹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来电名称显示“爸爸”,她看了看宣姨脸上的表情,对方还是一脸温柔的笑,像是不介意话题被打断,她说了声不好意思,便拿起手机走开接听了。

  “安安。”熟悉而充满沧桑感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在空荡荡的房子竟显得有些寂寞。

  “嗯,爸爸。”她回应道。

  “在哪呢,还没睡吧?”声音还有些沙哑,像是感冒了。

  “你感冒了吗?”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前些天没注意,差不多就要好了。夏季有时天气昼夜温差大,你要小心点啊。”

  “知道啦,每次讲话都说一次,倒过来都背得出来了。”安素之不在意地吐吐舌头。

  “你说你怎么还像个小孩,说的得听进去啊。”爸爸急躁的脾气有些上来了。

  “知道,知道,”安素之讨好地说,发觉自己其实还是有些害怕家长生气的,像小时候一样,这好像是所有小朋友的通病。

  电话那边的人咳了几声,有些厉害,并不像他说的“就快好”的样子。

  “你平时都几点睡啊?”安素之问。

  “十二点过后吧。”声音还是沙哑。

  安素之皱了皱眉头,“学校都这么忙吗?”

  那边停顿了一会,“也不是,你大伯家最近新楼就快建好了,还在烦摆酒的事,有空就帮一下。”

  新屋的事安素之上次有听丁离楚说过,她点点头表示理解,转念又想到对方看不到自己,才开口说:“嗯嗯,上次听离楚说过,不过你最近身体不舒服还是得注意身体,又不知道自己什么年纪。”

  “知道啦,跟你聊聊反而说起我来了,你平时也要注意……。”

  挂机时,安素之发觉自己有些想念爸爸,不知他一个人能不能处理好事情,即使平时她并不这样,可是现在他生病了。

  结束通话,安素之揉了揉鼻,把手机揣在手里,沿着蜿蜒至客厅的扶梯走了下去,打算继续进厨房喝杯水。

  下室竟然还开着灯。

  “素之?”宣姨喊她的名字。

  确认是宣姨的声音,她轻轻回应了一声。

  宣姨还未齐肩的头发散了下来,样子比平时看到的都要放松休闲许多,她端起手边的牛奶对她笑,旁边多出来的一杯貌似是为她准备的。

  安素之有些恍惚,貌似她的妈妈也是这样的,为女儿的晚间的睡眠,精心准备一杯温牛奶,即使这些迟来了十多年,她也会……其实她也不知道会以哪种情绪面对。

  紧接着她听到自己没太多表情地说道,“你也还没睡吗?”

  “嗯嗯,这个点还有点早。好像入了这个行业,作息都有些紊乱了。”妇人轻轻扶额,笑容还是很美,完全看不出来作息等习惯带来的负面影响。

  她点头。

  “在这边住会不习惯吗?”她笑着问。

  安素之点点头:“这里白天环境不错。”

  “只是白天吗?”她嗔着笑,像是故意为难她。

  安素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晚上也挺好的,就是……”

  对方沉默,像是等着她说下去。

  “就是有一点……我想这大概是因为这边的山太多了,刚才在外面接电话,山风有些瘆人,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安素之说完吐吐舌头,想起刚才在外面听电话,看见远上的一点点星火。

  “哈哈,其实我先生在这边物色房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了,不过这边清静倒也无所谓了。Alice刚开始住进来也不愿意,嘟喃的话有些我们也听不太懂,你倒好,诚实的让我有些不能适应。”宣姨笑起来眉角有些小细纹,却像是成熟的魅力所在,一点也不难看。

  “是吗?”

  “嗯,你看起来像是诚实不让父母操心的孩子。”她还是笑,好像心情很不错。

  柔柔的盏灯打落下来,妇人脸上的多了一种安素之说不清的东西,她看着她,却不自觉眼神有些放空。

  她想起了上次借给玮云瑶的双语词典掉出来的纸张。

  是之前为学校“南极”社写的“母亲节”宣传前序,一面寥寥草草写了几个数字,一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我似乎不曾了解花朵间的语言,更不知哪一种花能够借予描摹像她这般的女子,是一种无有芳香、愈渐老去的女人花。淡薄到,暗夜里,无谁能忆起,像透明里的透明。

  我能够明白花期里的娇艳与萎谢,身不由己的宿命,归依哪一种罪,都不能属谁的错。碾压过体灵的齿轮,只能这样宽,无所延长。可是她不一样。

  她看着花苞里的汁液一天天殆尽,倾覆城池的花颜像夏末的风信漂浮无所定处,消瘦的颦笑在终结的歌里,起荡,仍心甘情愿。

  高考即将来临的时候,她常来。已削短发,烫了微卷的头,发福的妇人,臃肿之态。如果尚且年少,也许会评说一些不好的,或者爱笑话一下这平庸与幽默混夹的妇人,他生意上的经条伦理似乎也用不上,在一些家头细物的琐碎事情上,与孩子的我们相处,永远略显愚笨,不知所措。我们也恰巧未有深思这种境况,永远处于高处的视角,不满与深感歉意她的种种是与不是。她是弱者,抑或说踏实需要反抗却从不奋起的人。那些嗔怪与亲情复杂又有紊理地交缠在我们之间。这种母亲与子女之间。

  但我已是知事的年纪,该是庆幸的,心存感激,让我从未铸造重大且无可挽回的错。伤害这样一个善良、体贴的女子。一朵为某种责职,却是倾其所爱、所欢喜、所泪水、其生命,不止付出的女人花。花开不意,为了延续。

  相处在日暮时分,她问我头发的事。我只是浅笑,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已有浑浊的丝。像那时的残阳的微弱的喘息,让我感觉苍老。花易残,岁月不摧。

  也许我也只能浅笑。

  她已是将要中年的人。一个工作精明,生活平庸的妇人。一朵平凡、色质失鲜的女人花。一位母亲。她似乎和美字眼里的东西无关了,没有人再用“美”来形容她了。

  表面的像都会过于肤浅、单薄,也许不会不堪一击,但终究经不住历练,停留不了多久,便像晨朝白露,烟销殆尽,岌岌可危。深层的东西,都潜藏得过于深,容易遭到误解。可仍有一种执念,佛光不老,事物能有它的完满结局。像她漫长时年里付出的沉重一切,都能得到如愿的答复。

  时代里的苍桑铸就她,是太过完美的完成。再无词句可修饰她了。那些仿佛太过残缺的字眼。

  她是独幽的花,铅华都耗尽,在爱怜者心间盛放又枯萎。我还是爱她,愈加的。当花年老之时。

  她真的不美了,与她年轻时相比。少了少女的温婉,风情,像一朵待放的花该有的勃发之态,灵动得仿佛一湖春水,泛动的涟漪也未能击碎少年的心。可随着闲情消缺,少女的心生长在别处,被分碎洒落在幼小的生命体中,养分被贪婪汲取。少女如花面容里的略施粉黛,被晚来的风缓缓剥落,愈像尘封在橱窗掉色的古画。

  那些某个瞬间,我忽然发觉,已不知如何去表达。我真的好爱好爱她。

  我想她是舍不得的。

  她让我独自学会坚强地流浪。少年不羁时,我以为那是自由。而她习惯不经意给予我厚厚的牵挂,在长期共处时,绕在心间,缠成细密的线。每当我远行,心间愈渐的抽痛与滚落的泪,让我了解她的蓄谋已久。这样的时候,是她唤我别走太远,早些回家,是吗?

  其实,我也很想很想她了。

  忙碌的生活,泯灭花下的一盏灯。我想现在在花前执一束光,照亮她如嫣的脸。”

  安素之把原稿随手翻转,5.12。

  她记得自己连原稿都一起交上去了,却还是剩下了残余在这里。

  安素之轻阖上眼睛,独白般的絮语,让她的记忆有些模糊。

  当时自己是怎么的心情啊?记得好像还有认识的人知道这是她写的之后还跑来跟她说自己看了,很感动。外省的孩子出来一年半载没怎么回家,佳节倍思情,想家也是难免的吧。

  不过,用词还真是矫情。

  安素之看着看着,就笑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玮云瑶,想必这个让她看见了,一定是觉得挺麻烦的,上来就是一句“靠,不就是‘我老妈变丑了,不过我老妈在我心里还是一朵花,’这么简单的事吗?就你能瞎掰一堆我看不懂得东西出来。”

  不过玮云瑶说的没错,她就是能瞎掰。

  所谓的妈妈连轮廓都模糊了,她却能生搬硬凑。

  华丽得有些浮躁的措辞,一字一字串连成虚假温柔的壳,将丑陋的真相一层层裹起。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不太诚实。

  那时怎样一个故事呢?故事的原来面孔?

  以前父亲不让人在她面前提及,身边接触的人也很少,她几乎没怎么听过她妈妈。

  身边略知一二的人即使会在背后讨论“安素之的妈妈”也会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地刻意避忌一些话题,“安素之的妈妈”不知不觉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至少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的公开的秘密。

  爸爸不知道,其实那早已不是她心里触碰不得的伤口了。新鲜血肉模糊的创口都有止血结痂愈合的一天,何况这件事已过去这么多年,真的不痛了。只是她默默承受着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的熨贴,什么也不说。

  好意是需要被接受的,即使她常常不善于接受他人,也不会拒绝自己的父亲,那个体内流着和他相同血液以及给她温暖双手的男人。

  安安,别哭。

  这个温暖的名字,他爸爸一直这样叫着。

  三十多岁的男人望着生病的女儿,眼圈红红。

  她不是不好奇,只是并没有强烈到需要去追问的程度,何况他不乐意被提及,她自然也不会去追问。

  玮云瑶都常常叨念,她和尼姑庵里的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们没有头发而安素之有,还很长。

  其实无知无欲没有什么不好,人的困扰都来缘于,知道的太多,渴望的太多,而能做到的却少的可怜。

  随年龄的增长,背负的东西多,承载能力下降,失望变成一件极其可怖的事情,如果需要承受失望,倒不如希望从未被燃起。而她只是装着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还未懂得佛家“空即是色,□□”的禅意。

  她真的不好奇,却被人“好意”地提起。

  “啊,就是他,你看,他爸爸就是那个帮坏男人搭线,把你妈妈骗走了的。”

  “他就是把你妈妈骗走的那个坏男人朋友的小孩。”

  “好心”的妇人在她耳边扇风。

  由于没有什么措辞逻辑的原因,那人讲出来的话一团一团的,像泥和在水里,让人听着十分别扭。皱巴巴的大脸盘,抹着夸张的大红唇,嘴巴像血盆一张一合,严重的口气夹带着口水全喷到小安素之的左半边脸。对方是大人自己是小孩,安素之心里虽然厌恶,也忍着没有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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