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第1章、Chapter.60
车内一时沉默。
车前灯迸射出两束强烈刺眼的白光, 将前方湿滑的马路照得亮如镜面。
入夜,头顶如同罩着一片低沉的、压抑的铅灰色幕布, 天边泛起浓稠的深蓝色雾霭,给大雨之夜平添了丝潮凉之气。
月光如水, 水银泻地。
车子从港北驶回市区, 路经市中心堵得乌烟瘴气的高架。时迩暴躁地按了下车喇叭, 低嚷了句:“怎么又堵了,从港北堵到这里, 这也过了晚高峰了吧!”
一路上,几人的心情都不大愉快。
尤其是后座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情。
他半倚在座椅内,抱着手臂, 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臂弯, 似是若有所思。
车内沉闷,秋夜的凉意被热空调吹散, 又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捂得人有些喘不上气。
陈情翻了下手腕儿,解开袖扣,将袖子向上捋了一段, 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结实的小臂。
始终沉默。
气氛一时胶着。
慢慢地,高架上一水儿的车屁股开始缓缓地移动, 左右的车窗玻璃已经被雨水氤氲成了像被水浸没染湿的水粉画,粘稠的色彩和着喑哑或明亮的灯光悉数从车窗浮现,消失,如走马灯一般。
姜意禾心底惴惴难安之际, 电话响起。
割破车厢内的沉默。
陈情阖眸,疲倦爬上太阳穴,撕扯着脑神经。他心生烦躁。
“嗯……”姜意禾小声地说,“你放心。”
李钦宁在那边长舒一口气,“我都不知道D.H现在是陈情在管……今天见到他我都吓了一跳,都快认不出了,我还以为他还在国外开赛车……真的没什么问题了吗?他们再来闹怎么办?”
“应该……不会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旁男人的侧脸,心虚地挪开目光,非常后悔自己那会儿像没脑子一样指责他。她声音更小了些,几乎是压着声线在讲话,“陈情说……他会解决的。”
“那就好。”李钦宁终于安心,“对了,你知道背后到底怎么回事儿吗……为什么会有人用整个公司的名义,这不是疯了吗?”
“挺复杂的……”姜意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叹气道,“没事就行,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被拆掉的那些房子的补偿款肯定还是……呃,我们公司出,不会少了的。”
“我倒是不是担心这个……说真的,这不是滥用职权吗……这个事陈情没有批的话,底下的人得多有权有势才敢打着他的名义公然这么干?公然把屎盆子扣他头上?”
“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好吧,”李钦宁叹了声,“我以为陈情这人其实挺无情的呢,你们走之前,陈情那个助理还过来跟我说再出问题让我直接联系打给他,他会跟陈情说的。”
居然……不是联系她么?
她好歹……也算个秘书吧。姑且算。
不知怎么的,她心头坠了一下,心生失望。
挂了电话,侧眸瞥了眼身边的陈情。
他靠在座椅阖目养神,眉头轻拢着,下颌绷得紧,唇抿成了条淡薄的线。看起来十分疲惫。
他是不是……已经不信任她了?
毕竟她今天实在莽撞,都没问清楚事情就贸然去找他,还说了那么一通惹人不快的话。
时迩送她回来过一次,记得她家的位置。轻车熟路地驶到她家小区门口,还没进去,道闸缓缓抬起之际,陈情突然出声:
“时迩。”
姜意禾心里随即咯噔一下。
“少爷……”
“回家。”他转眸,冷冷地觑了她一眼,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一字一顿地磨出来的,“我家。”
“……好。”时迩悻悻地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陈情,又看了看姜意禾。方向盘一打迅速倒车。
车头一掉,再次奔入平直的大马路。
奔入愈发浓稠的夜。
*
浴室水声停下。
心跳随之一顿,姜意禾迅速地把陈情的干衣服准备好,展开放在床边,用手铺了铺,准备开门出去。
“你去哪?”
男人的声音贯入空荡的房中,也犹如被水浸泡过一样,带着丝潮湿的哑。
姜意禾怔怔地抬头:“……回家。不早了。”
“一句回家就解决了?”陈情扬了扬下巴,神情倨傲。他边系浴袍的腰带,自顾自地踱步走到窗边,“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好解决,你今天也不用来找我。”
房间内葳蕤的灯火将他的轮廓裁成了张消沉的剪影。
湿发覆在额,单眼皮的弧度更显气质矜傲清冷。
姜意禾不自觉地低了低头。
“是么?”
他回眸,眉眼一挑,质询道。
慵懒的嗓音随着周身的热气缓缓溢散氤氲开来,偏偏有种蛊惑人的意味。
“我也是……”她的心被他的声音揉化了些,真诚地说,“为了不让你做错的事……这件事很严重的……还是,对不起。”
“声音那么小,我听不到。”
他坐下,靠入窗边的沙发椅里,懒懒地抬了抬眸。支起手肘,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下颌,眸色愈发深沉,眼底兴色稍浓,攫住站在门边的她的身影。
她的确是美的。
房中只亮着盏昏黄的壁灯,女人纤细的影溺入房内昏黄的光中,轮廓柔和而娇美。
面颊酡红,偏生透着烟视媚行的味道。越看他,她紧张更甚。
“你过来说。”
姜意禾站在原地,迟迟没动。
下午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激烈指责之时的气势在到港北弄清事实后就烟消云散。
他从来没有支使谁去强拆李钦宁他们小区的房子和门面,也没有说过要将那块儿地皮改成商用。有人在滥用他的职权。甚至可以说是在嫁祸,诽谤。以他的名义酿造虚妄之灾。
姜意禾才来公司不久,也对他们的内部斗争不甚了解,并不知道是谁。
但陈情的确从那时候开始就在生她的气,气她错怪他。所以一路以来,除了那句“回我家”,一句话多余的话也没有同她讲过。
他要跟她算账。
不仅仅是今天这笔账。
“没听到?”陈情声音冷冷的,眼神也愈发地冷。他眯了眯眸,眉目之间暗藏危险,“还是,姜秘书作为一个下属,还要教训你的老板?”
她终于抬起如灌了铅一般的双腿,缓缓挪步走到他面前。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拉她入怀,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他们就像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在交谈,拿捏着严肃的、不容僭越的距离,面对面的,静候对方的下文。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失望他们终究有了不可逾越的距离吗?
“我没有想教训你。”她说。
陈情扬了下眉,冷淡的眸子里稍有兴色。
“我只是不想看到两败俱伤,”她闭了闭眼,言辞恳切,“我只是……只是,我很担心你。”
陈情的心头蓦地化了半寸,语气也柔和了些:
“担心我?”
“如果真的是你做的,这就是违法的……不是你做的,如果不明不白地惹上了官司,你现在才来公司,不能立威是小事,所有人都会被拖累……包括你自己。”
她鼓起勇气继续说:“这又不是什么小事。有的事花钱摆平不了,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你也许可以花钱打赢官司,你甚至……可以替那个陷害你的人给全小区的居民发巨额补偿款。”
“但是……不知内情的是他们,还是会怨你和整个D.H……我、我作为一名员工,也没法心安,总觉得欠了他们什么……毕竟人家房子都被拆了。”
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自私。但如果事态朝着那个方向发展了,她真的没办法继续在D.H待下去,更没办法心安理得地继续待在他身边了……
“姜意禾。”
他很久没叫她的名字了。这些日子以来,经常是“姜秘书”、“姜总监”这样称呼她。
她后知后觉的,“……嗯?”
他缓缓地向她伸出了手。
属于成年男人的手掌,宽厚绵软,比少年时的他更有力量,更让人安心。
五指指节修长,掌心摊开一束光,晕开她的视线。
揉化她的心。
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入他手心。
随即,力道稍收,他拉着她坐到腿面。
“我很高兴你担心我。”
他语气极轻柔。
朝她浅浅地勾了下唇。他像是在笑,却又不像。
“……”她的脸腾的红了。
随即,他声线沉下——
“但是,我也非常生气。”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