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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浓春渐去,初夏降临,清晨曦光穿透脆嫩枝叶,徘徊在山间的雾岚慢慢散去,露出树叶尖端上垂挂的剔透晨露。
行人踏马行至此处,惊动鸟雀虫兽,树丛草叶颤动,朝露惊落,于草叶色浓处,消弭无声。
次山乃大朝国皇都邑州城外九凹山,因其山体中有九处深入地心的凹陷闻名,除此之外,九凹山环境秀美,曲径通幽,清晨傍晚皆遍布雾霭,春夏时,鸟兽啁啾,是踏青春游的好去处。
而此刻,整座九凹山山脚被军队严加把守,路过的百姓打听后才知,原来是当今圣上选了此处作为踏青地点,今天一天都禁止通行。
御林军统领童烈抱着剑隐蔽在树林间,目光一直锁在树下着私服的史明渊周围。这次皇上出行说是踏青,用春猎来形容更为恰当,出动御林军为的是保护皇上不受大型猛兽惊吓,虽说九凹山从未出现过大型猛兽的踪迹,可俗话说得好,防患于未然。
史明渊手执长弓,微微无言的望着手下人从别处赶过来的小鹿,语气略带责备的对随行的方士清道:“你们这是在看不起朕吗?”
方士清上前一步,忙道:“臣不敢,只是皇上龙体初愈,不宜伤筋动骨,有的繁琐小事,交由下人去办吧,皇上只用享受猎杀的乐趣便好。”
史明渊这病自三年前开始频频显露,到了秋冬天便要犯一回,今年初春好不容易止歇,却又提出春猎,被朝中好几个重臣劝说,春猎时间一再推迟,直到入了夏,才进入这九凹山,且在进入之前,两位尚书责令属下搜寻过整座山,没有发现任何潜伏在山中形迹可疑的人。
大臣们的态度,一度让史明渊以为自己是什么易碎的器皿,想要发作时,看见丞相那斑白的鬓发和恳切的眼神,心里又重归平静,他望向一旁只顾着吃浆果的长盛,忽然喊了她一声。
长盛应道:“父皇,唤我何事,想吃浆果吗,儿臣这就为你送来。”
这红色浆果是西域进贡的一种名为蛇尾果的水果,其状如蛇尾,故而得名。入口酸甜,水分充足,果味十分浓郁,是黄沙漫天的西域里很珍贵的一种水果,早间年,在沙漠与大朝之间往来的行脚商们甚至将之作为储备水和食物,后来则作为西荒各国王室的贡果。这种果子只在三月气温适宜时开花,五月结果,果实脱落便意味着西域的炎热的气温马上来临。
史明渊吃了两颗,喜上眉梢:“确实不错。”顿了顿,他又指着被人圈在中间的小鹿,“长盛,不如你来试试?要是射中,父皇有赏。”
长盛的目光和小鹿滴溜溜湿漉漉的眼瞳对视片刻,“那若是儿臣射不中,是不是可以放它走?”
方士清:“公主宅心仁厚,心思纯善,是我大朝之福啊。”
史明渊闻言不答,也不催促,只是将长弓放到长盛手里。长盛果然如她所说,没有射中,而是擦着小鹿的耳朵射到了树干上。她回头刚想说什么,长弓却被史明渊拿走,取箭,拉弓,射出,动作一气呵成,长盛根本来不及组织语言,就见那只温驯可怜的小鹿腹部中箭,血液沾湿了皮毛。
她喃喃着:“父皇……”
史明渊将弓箭扔给方士清,道:“同情与善良只会让你像这只鹿一般被人猎杀,唯有成为猎人。长盛,你必须成为猎人,明白吗?”
长盛皱着眉望向倒地的小鹿,不发一言。
气氛凝重间,方士清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话题,“想来公主是觉得没有玩伴,没有同龄人竞争,不免觉得单方面的猎杀无趣了点罢。听闻定国侯府上的小侯爷今年一月害了病,至今没有出门,老臣寻思着他的病差不多好了,昨日便差人去请他。一月的风寒拖到五月怎么可能还不见好转,可这君小侯爷依旧用生病搪塞老臣,想来是老臣的面子不够大吧,唉。”
这又是另一个沉重敏感的话题了。
史明渊也听闻了此事,正想寻个由头去问一番,此刻方士清无疑是给了他一个足够的理由,“看来,朕是不够关心这个外甥啊。你的面子不够,不知,朕的面子又如何。”
长盛听着两人对话,逐渐品出一丝不对劲来,斟酌片刻,她道:“父皇,儿臣去年秋天时请无乐哥作画,无乐哥花了两月时间,呕心沥血,作出一副空谷幽兰图,想来便是那时过于劳累,到了冬日便病了,这几月没有见到他,儿臣甚是担忧,不如您让儿臣带些药材前去探望吧。”
方士清眼珠子一转,皮笑肉不笑道:“公主跟小侯爷可真是情同手足啊,只是,堂堂七尺男儿,因为画画生了病,这可不太好吧?”
长盛:“左相大人有所不知,三年前,我差点遭西域刺客暗杀,除了子昀姐,在这之前便是无乐哥挡掉了西域毒针,致使右手中毒。那毒猛烈得很,无乐哥在那之后好几月都无法提剑呢!”
“竟有这等事!”
史明渊咳了两声:“好了。朕今日还有些要事处理,长盛,你无乐哥便由你去探望吧。”
“遵命!”长盛扬起天真甜笑,心里却缓缓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发现,在父皇面前弱化君无乐似乎很奏效,只是她那番顺序颠倒,过于夸张且真假参半的话,究竟能取得史明渊几分信任还有待考究。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竟然会为了旁人而欺瞒自己父皇。
长盛黯然垂眸。
定国侯府的庭院内的两棵雪松当初被墨海一瓢子水下去没能救回来,近两年移植了诸多海棠填补空缺,此时正是海棠花开时季,放眼望去侯府内一片嫣红苕粉,与之前清净冷淡相比多了几分艳俗。长盛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相反,侯府里多点颜色,不再给她一种寂寂之冷和高不可及的错觉,是尘世间的颜色。
李伯见着她,于是立马迎了过来,寒暄客套过后,他问:“公主前来,所为何事呀?”
“哦,我就想来探望探望你家小侯爷,”说着,长盛凑到李伯耳边,小声道,“我听闻方丞相的面子都不够呢,那本公主,他让见吗?”
李伯几乎是君清裴封侯时就在侯府了,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长盛所学不足,一说话就露了破绽,结合昨日丞相的话,李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怎会不让呢,实在是昨日我家小侯爷身体不适,无法出门,这才谢绝了丞相美意,如果知道今日还要劳烦公主千金之躯跑一趟,我家小侯爷定是带病都要去的。”
长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哦,意思是现在本公主也不能见咯?君无乐可真好大胆。”
李伯正要说话,会客厅内却忽然出现一抹白色身影,正是“患病”几月的君无乐。
李伯有些担忧,可君无乐对他淡淡一笑,示意放松,随后对长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公主,进来说话吧。”
没多久,长盛便带着笑容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李伯来到君无乐身边,微微叹气,“小侯爷您可算回来了,那方丞相,怕是今天在皇上耳边嚼了不少舌根,您这之后的日子……”
君无乐:“李伯,我知,以后小心些,不再出远门便是了。”
大朝国无人不知定国侯,可是没人知道,侯府上下是多么如履薄冰。
君无乐自嘲的勾起嘴角,到现在他忽然有点明白,幼时娘亲说的那句“保护好你自己”,指的不仅仅是面对他爹,更有这满朝文武的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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