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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别乱来。”顾锦知暗暗警告。
“王叔这么护着江公子,我哪儿敢啊。”顾云笙笑着挠挠头,“只是突然冒出的想法而已,王叔放心。”
顾云笙又在王府中坐了一会儿,说些太后的近况,又说了点自己的糗事逗顾锦知开心,晚些时候才走。
夕阳日落,顾锦知端着食盒前去新雨楼。江漓刚起不久,饮了口清茶,就见被顾锦知摆满桌案的盘子里,放着五花八门的各式点心。
“小漓儿快尝尝。”
江漓拾起一块绿色的豆糕:“这点心倒是精致,跟平常所食不太一样。”
顾锦知笑道:“那是自然,这是雍寿宫的点心,要比御膳房精致得多。”
“雍寿宫。”江漓楞了一下:“太后?”
顾锦知单手拄着脑袋,一脸吃惊的看着他:“小漓儿身为平民百姓,居然知道当今太后所住的寝宫是哪里?”
江漓吃豆糕的动作一僵,正想着如何解释,顾锦知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点头道:“小漓儿果然见多识广,可是在湘雪阁听哪个达官显贵提起过?”
“……”江漓干笑一下,没再说话。
顾锦知胃口不大,吃几块也就饱了,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回头瞧着倚在矮几旁观摩棋局的江漓,没话找话说:“方才小漓儿在做什么?”
江漓朝书案的方向看去:“练字。”
“是么。”顾锦知面露惊喜之色,忙走过去书案边一看。白玉镇纸下压着一张雪白的宣纸,宣纸上以漆黑墨迹书写着一排排清雅挺秀的字,宛如雪中寒梅,内敛高洁,却也暗藏锋芒,刚劲华美。
“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顾锦知喃喃念道:“一善一恶,小漓儿怎有此感慨?”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江漓执子落在棋盘上,”王爷可认同这话?“
”当然。“顾锦知一边欣赏字迹,一边说道:”人而好善,福虽未至,祸其远矣。多做善事总是好的,虽福气未到,但灾祸已经远离。只是,你为何会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几个字,听起来很是悲切。“
“不做大量善事,就不能成为一个声誉卓著的人。而一个落得声名狼藉,毁灭自我之人,必然是长期做恶事的结果。”江漓手持一子,眸光悄无声息的朝顾锦知流了过去:“在殿下眼中,我是善是恶?”
顾锦知想都不想,张口就说:“小漓儿自然是善的。”
“是么?”江漓眸光幽幽,眉间闪过一丝自嘲的苦涩:“可惜,殿下慧眼识珠,却看错了人。”
顾锦知问:“何意?”
“恶事做多了,身败名裂,自我摧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不对。”顾锦知突然摇头,他快步走到江漓身边坐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受到报应呢,净瞎说。天下大奸大恶之人成百上千,老天爷惩罚都惩罚不过来,哪有时间顾念你?再说你一不坑蒙拐骗,二不欺男霸女,你谦谦君子,志向高洁、品行俱佳,老天哪有资格管你。”
江漓握着云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志向高洁、品行俱佳,这样的词用来描述他未免太过讽刺。即便是为了报仇,但是,他终究杀戮无数,满手鲜血,正如父亲所言,生时仇家寻仇,死时冤魂索命。当然,他不在乎,即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焚身,都无所谓。
只不过,被面前这等身怀赤城之心的人误解成至纯至善的好人,真有些无奈,说不出是感动还是讥讽。
“殿下又了解我多少。”江漓眸光闪动,又恢复了以往那云淡风轻的味道:“记住了,我不是好人。殿下如此真诚待我,不觉得亏吗?”
“又瞎说。”顾锦知孩子一样的较真道:“你说你是恶人,可本王却亲眼见过你施舍吃食跟银两给乞丐,这你怎么说。难道不是博施济众,不是善人吗?”
江漓:“……”
他与清烟的那次交谈,竟被他看见了。
“所以,小漓儿往后莫要再妄自菲薄,抹黑自己了。”顾锦知轻轻拍打江漓的肩膀以示肯定,起身绕到了矮几对面,持了黑子落在棋盘上,朝江漓温柔一笑:“本王乐意对你好,什么亏不亏的,本王还嫌对你好的太少呢!”
江漓双唇僵了僵,不知该如何回应。
短暂的互相落子,高手对决往往谨慎小心,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棋盘上才寥寥数几的棋子,每一步都需要精打细算缜密布局,稍微有一点松懈,棋差一招必然满盘皆输。
突然,江漓问道:“殿下的头痛病可好了?”
顾锦知当场一怔。江漓问起这话,莫不是要走?
丫鬟端了新鲜热茶进来,欠身为礼,后退着出门。正巧碰上门外走过的老管家,忙叫道:“管家,小婢同房的小荷生病了,说是要我代她向您问假。”
“病了?”老管家略微吃惊,“严重吗?”
“普通的风寒,只是有点咳嗽,并未发热。”
“她啊,活干不好,身体倒比谁都娇弱。”老管家不耐烦道:“你替她几天吧,让她赶紧把自己治好了,别传染他人也跟着生病。”
“本王……呃……”顾锦知漆黑如水晶的眼瞳转了几圈,心中无数个计谋涌上来,在心尖上掂量了老半天,不知道选哪个才适用。他握着棋子半落不落,僵在半空中老半天:“本王没太好,虽然不疼了,但是还有些晕,身子无力,夜间发冷。周苦,周大夫说了,这病症还得静养几天才能好。当然,病人必须保持愉悦的心情,有小漓儿在府中,本王想不开心都难。”
江漓的视线落在窗外,眸色凝重,好像在想着什么。
顾锦知就像一个在课堂上睡觉被先生抓包的学生,心虚的不行,想继续在自己的话上画龙点睛,又怕弄巧成拙成了画蛇添足。
“小漓儿不信?”顾锦知有点急了,搜肠刮肚的找借口:“小漓儿若真不想在王府待了,那也没关系,本王可亲自送你回去。只是,王府毕竟是王府,衣食住行都要比湘雪阁好得多。湘雪阁人多口杂,必然吵闹不安。王府清净,这新雨楼更是幽静雅致,小漓儿更不必拘束,想做什么做什么。等过些时日本王身子好了,还可带你上街转转,京中有很多好去的地方,呃,还有……”
“殿下。”江漓打断顾锦知的话,顾锦知心中一凉,生怕江漓下一句就是:承蒙盛请,在下愧不敢当,告辞。
“小漓儿……”
江漓:“承蒙盛请。”
顾锦知心里咯噔一下。
“若我一意离去,岂非不知好歹。”江漓望着窗外走远的管家背影。
“这么说,小漓儿是答应了?”顾锦知喜出望外,面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江漓点头,目光始终注视着窗外,若有所思。以至于他并未看见身旁的舒王爷,此时都高兴成了什么傻样。
三日后,顾锦知前往宫中给太后请安,临行前特意去新雨楼小坐片刻。
“此番本王生病,想必太后又该着急上火了,小漓儿就在府中待着,本王午后方归。”顾锦知说完这话才走,虽然江漓并不理解他特意跑来这儿说自己何时回家,有什么必要。
待顾锦知走后,江漓随便拿了本书翻阅,外面管家敲门进来,恭声说道:“公子,门外有一自称是湘雪阁的杂役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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