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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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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电子阅览室,打了鸡血的夜猫子们激战正酣,骂声与叫好声密织成一张若有似无的网。严啸坐在面向窗户的老位置,戴着耳机,双手不停在笔记本键盘上敲动,双眼泛红,瞳孔映着显示屏的光,星星点点的,像有火星正在向外迸溅。
身后的夜猫子们在战斗,他又何尝不是?
他正在写一场关键对抗,战飞花突杀在前线,允阑驾驶战车在侧翼支援,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最后阶段,为了保护战飞花,允阑右肋被子弹打穿,命悬一线。
正是在这场生死战之后,允阑成了战飞花最重要、最不可取代的伙伴。
面窗的这排桌子没有摆放电脑,左右只有几个因为操作太烂,被赶过来睡觉的“猪队友”。
“猪队友”们正在打鼾,大概是梦里还在战斗,有人时不时踹踹桌根,有人一个激灵坐起来,拳头直往桌子上招呼。
严啸被他们闹得烦,将耳机的音量调高,彻底盖住周围的动静。
这场打戏太重要,是《桃色惊魂》连载到现在的最高丨潮。他全神贯注,将脑中一个个热血激昂的场面拆解为文字,又由组合起来的文字还原每一个细节。
他写得太认真,连余光都没有从显示屏上移开。
第一次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动作太大踹到了他的靠椅,他摘下耳机,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是侦查专业的学生,笑着冲他抱拳,“对不住啊兄弟。”
他笑了笑,“没事。”
后来又有人撞了他的背,他没回头,只是抬眼一看漆黑的玻璃。不认识,但从口型看,那人也在说“对不住”。
警院的男生大多粗放,撞着踩着的事时有发生,严啸在电子阅览室待了挺长时间,这排桌子几乎成了他的专座,夜里人多,还亢奋,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他也不在意,打个招呼就算了结。
但今天他写入了神,之后再有人撞过来,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唯恐上下眼皮一碰,就把奔涌的灵感给碰歪了去。
昭凡推开电子阅览室的玻璃门,迎面就听到一声“操丨你妈”。
视线再往窗边一扫,瞳光刹时定住。
窗边那个面对笔记本的人,不是严啸还能是谁?
远远看去,严啸的笔记本上泛着单调的白光,那白光几乎是静止的。
显然,严啸不是在浏览网页,更不是在打游戏。
而是在写什么东西,或者看什么文档。
昭凡呼吸有些发紧,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严啸深夜不睡觉,待在这充斥着各种脏话的电子阅览室里到底在干什么。
他没有偷看人的习惯,平时无论做什么都是坦坦荡荡。但此时此刻,他有种预感,如果自己就这么走过去,正人君子似的喊一声“啸哥”,严啸一定会立马合上笔记本。
只有悄悄走过去,在严啸发现之前就看清显示屏上的内容才行。
但……
他望着那面镜子一般的玻璃,有些为难。
严啸正对着玻璃,自己往那儿一站,严啸撩撩眼皮就能看见。
不过好像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他咽了口唾沫,打算凑上去看了再说。
正在这时,反恐专业的一个哥们儿喊道:“我操凡哥,你也来了?”
他下意识就看严啸,本以为严啸会闻声回头,却见严啸毫无反应。
这要不是因为耳机音量太大,就是精神太过集中。
他松一口气,对那哥们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哥们儿也就打声招呼,打完继续杀怪去了。
他这才向窗边迈步,拿出侦察兵的本事,步子轻如鬼魅般地走了过去。
站在离靠椅三步远的地方,他的眼力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显示屏上的内容。严啸却还浑然不觉地输入成行成段的文字。
那些文字都是他没有看过的内容,但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词:战飞花。
他绷紧了唇,双手握成拳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在胸腹里猛窜。
那个荒唐的猜想成真了,“狂一啸”不是什么胖子小学生,是自己虽认识不久,却十分投缘的哥们儿。
哥们儿……
这三个字突然让他品出几分可笑。指尖有些痒,像缠着什么又热又凉的东西。
自己当严啸是哥们儿,严啸呢?
他有些头痛,太阳穴里面像被灌入了成吨的沙子,呜呜泱泱,发出并不刺耳,却令人极其不快的声响。
为什么要欺骗?明明自己就是作者,还要附和着将“小学生”、“小胖子”挂在嘴边。
真他妈没意思。
他抬起手,抓了抓短得扎手的头发。
这个动作非常明显,动静也不小,但严啸沉浸在场面与人物的描写中,仍是没有抬一抬眼皮。
昭凡喜欢笑,此时眼中却沉着阴翳,神情投射在玻璃上,蕴着锋利的愤怒。
严啸却全无察觉。
昭凡一动不动地站着,想起这段时间的相处,想起没见过面之前发生的冲突。
严啸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上次在电子阅览室?还是在第一次见面之前?
如果铁了心要查,严啸其实能够通过“凡凡凡凡凡凡凡凡”这个ID,查到临江警察学院来。
操了……
昭凡心中更是烦躁。
毫无疑问,战飞花就是自己,那严啸这么做是为什么?
报复素未谋面时的冲突?
理智还在,他眨了眨眼,心觉不可能,不至于,严啸不是这种人。
实际上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在来警院之前,严啸并不清楚他就是“凡凡凡凡凡凡凡凡”,相识只是一场机缘巧合。是上次他拉着严啸的手臂,叫严啸来看打开的网页,严啸才知道他的ID。
所以严啸当时才那么惊讶。而他错将这份惊讶当做“好学生不看种丨马爽文”。
不久,《桃色惊魂》开始连载,他成了主角的原型。
他咬了咬嘴里的肉,心里堵得慌,不爽快的感觉好像具象成了无数个微型炸弹,在每个细胞每根神经里噼里啪啦炸响。
他完全不在意被当做原型,相反,如果严啸坦诚告诉他——我想拿你当我小说里的主角原型,他会特别开心。
但严啸什么都不说,严啸和沈寻一起,将他蒙在鼓里。
他兴致勃勃地将《桃色惊魂》推荐给严啸,严啸便乐呵呵地与他一起看、一起讨论剧情;
他骂“狂一啸”是个文笔特别差的小学生,又说小学生前途无量,严啸还和他一起骂。
这他妈是干什么?
用得着搞这种欺骗?
知会一声怎么了?
怒火也不知最初是从哪里生出来,顺着血液越烧越旺,涌向全身,及至双脚时,就难以控制地踹了出去。
运动鞋与靠椅相撞,力量极大,椅脚在地上刮出一道刺耳的锐响。
严啸思路被打断,胸口还撞在了桌沿,怒而转身,眼中的光却登时凝滞,心脏像是被吊了起来,不上不下地堵在嗓子眼儿,开口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昭……”
昭凡已经收回脚,下颌绷得死死的,视线像一柄闪着电光燃着火的剑,劈头盖脸朝他砍去。
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回荡在四周的叫声足以掩盖住他们这一处的剑拔弩张,严啸不由自主挺直腰背,好像这样就能藏住慌乱。两簇目光碰撞出看不见的火花,然后迅速熄灭凉去。
到底是昭凡先开口,语气不善,“狂一啸?”
严啸只觉浑身毛孔像被冰水刺激了一般,急速地缩紧,瞳孔也因此坍缩。
“为什么骗我?”昭凡是那种不善于掩饰情绪的人,开心就是开心,生气时所有愤怒都坦呈在脸上,“你他妈至于这样?你他妈问我一声怎么了?”
严啸还有些懵,压根不知道昭凡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脑海像刮起了一阵风暴,风暴所经之处一片狼藉。
昭凡刚才那一脚踹得太猛,他撞在桌沿上的胸腹在短暂的麻木后,这才开始阵阵发痛,但痛得并不凌厉,只是酸胀难忍。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难以回答。
昭凡脸上的怒气更盛,两步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眉心绞紧,厉声喝道:“我他妈问你话,你没听见?”
也许是动作太大,昭凡的胸膛撞上了他的,被皮肉裹挟着的痛突然尖锐了几分,他下意识蹙眉,只挤出两个字:“抱歉。”
“抱什么歉?”昭凡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手拽得更紧,“我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还他妈跟老子演戏,你道个鬼歉?我需要你道歉?”
严啸是个作者,虽然只是个没写多久小说的无名作者,但在被狠踹之前,他正万分投入地沉浸在自己架构的剧情中。抽离剧情并非瞬间就能做到的事,而昭凡的突然出现形同于一道巨大的、难以抵抗的冲击。
此时,他的精神近乎撕裂,脑中混乱纷繁。
他当然想要清清楚楚地向昭凡解释,可是不行,此时他唯一能说出的只有“抱歉”。
昭凡靠得更近,咬肌清晰地浮现在脸颊上。
他第一次看到昭凡怒火中烧的模样,心脏猛跳,像要击穿胸膛,神经一根根绷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久——也许没有多久,昭凡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然后重重地推了他一掌,那一掌恰好按在他被撞的胸口。
剧痛在身体里拉扯,他冷汗直下。
昭凡眼中怒意未褪,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骂了声“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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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明亮的灯光让胸口的大片青紫无所遁形,严啸撩着衣摆,眉间紧皱,眼窝中落满光线的阴影。
医生戴着手套,在伤处碾按,时不时问一句“痛吗”。
“嗯。”他点头,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细线。
“呼吸时有没有抽痛的感觉?”医生问完顿了几秒,没得到回应,这才抬起眼。
严啸正盯着地板上的一点出神,心不在焉,根本没听见。
“问你话。”沈寻在他肩膀轻轻推了一下,“别走神。”
他收回目光,后背下意识地一挺,“什么?”
医生面色微沉,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身在电脑前一顿敲,一旁的小型打印机发出“唰唰”响动。不久,一连串单子从打印机里涌了出来。
“先去拍片。”医生将单子撕下来,不待严啸接过,就按铃通知下一位。
严啸心中烦躁,沈寻抢先将单子拿了过来,冲医生笑笑,逮住他的手臂就往诊室外面走。
“说了我没事。”缴费窗口排着长队,严啸更加烦躁,手在头顶捋了两下,“不拍了。”
“你他妈撞成这样了还不拍片?”沈寻不让他走,“刚才医生问你呼吸时痛不痛你怎么不说?打个喷嚏痛得脸都白了,这还叫没事?”
严啸像是要证明呼吸不痛似的猛一吸气,下一秒便眉头锁紧,汗水直冒,“嘶……”
“操!”沈寻喝道:“你有病啊?”
严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喑哑,有点垂头丧气的意思,“我他妈就是有病。”
“你……”沈寻恨不得给他一拳,堪堪忍住了,只道:“片必须拍,你再这样我马上给策哥打电话。正好他还没走,我管不住你,他还管不住?”
严啸脸色更难看了,双手抄在裤兜里,胸膛有些僵硬地挺着,不再说话。
和缴费窗口外的长龙相比,拍片的人倒是不多,严啸几分钟就出来了,沈寻拿起片子对着光看,被他抽了过去,“装什么行家,你看得懂?”
“骨头断没断总能看出。”
“骨头断了我现在还站这儿跟你说话?”严啸大步向诊室走去,“顶多是轻微骨裂。”
“那也很严重了。”沈寻道:“昭凡那一脚……”
严啸闻言手指一紧,光片被捏出褶子,“是我的问题,你别抱怨他。”
沈寻叹气,“当然是你的问题。算了现在不说这些,赶紧把片子给医生拿去。”
“骨头没问题。”医生扫了一眼,一边开活血化瘀的药一边说:“但软组织挫伤比较严重,短时间内呼吸、咳嗽、做弯腰等动作时会伴有明显疼痛现象,注意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感冒……”
从医院出来,沈寻松了口气,“还好没大事。”
半夜严啸回来,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阳台上,手里捏着一包烟,却没抽。他不知这人又发什么疯,手里没个轻重,按着人肩膀就是一拽。
严啸痛得五官都扭曲了,嘴唇咬得泛白,却没吭一声。
上一次看到严啸这样,还是高中一起打群架伤了骨头时。
宿舍不方便说话,去了走廊尽头晾衣服的露台,严啸才跟他说实话。
——昭凡知道了,怒不可遏。
沈寻是旁观者,很清楚昭凡迟早会知道,也明白照昭凡的性子,发怒是必然的,踹一脚算轻,一拳招呼在脸上都不过分。
但他没想到,严啸会以这种方式露馅儿。
昭凡竟然是在察觉到异常之后,深更半夜去电子阅览室“抓现场”。
露台上灯光昏暗,但即便如此,也看得出严啸胸口确实受了伤。那时离天亮已经不远,他当机立断,决定马上去医院。
“我得跟昭凡道歉。”严啸说。
“现在你道什么歉?”沈寻往楼上指了指,“大半夜的,你跟一个还在气头上的人道歉?他能听进去?你信不信,你现在去找他,他能再踹你一脚?再说,你脑子清醒了吗?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严啸目中阴鸷,想吁气,却痛得鼻翼一皱。
“听我的,先去医院看看。”沈寻说:“昭凡这人性格直,他把你当好兄弟,你骗他,他肯定跟你急。但他这样的人根本记不了仇,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给他一些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等他火气消了,你自己也清醒了,再去跟他好好道个歉。他是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能不原谅你?”
去医院的路上,严啸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一句话都没说,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瞳孔里是茫然而细碎的暗光。
抵达医院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此时离开医院,已经是上午11点。严啸隔着衣料虚扶着胸口,神色比半夜更加阴沉。
“想好怎么跟昭凡说了吗?”沈寻问。
白天打车不比半夜,匆匆驶过的几辆全都载着人。两人站在路边,被逐渐火辣起来的太阳晒出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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