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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日,周有财和齐良都在屋子里叮叮当当,直到老子额上绷带都拆下来的那天,这两人才抬着块蒙了红布的屏风出来。
周有财把我招呼到身边:“今日就是余员外的寿辰,一会儿你跟你师兄一道,把屏风送到江平县城里去。”
我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有不磨棺材,什么都好。
于是乎,午时不到,老子就坐在骡子板车上,风风光光进了江平城。
最近一次进城,算算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那次老子染了风寒,杨老头灌了几锅子药汤下去都不见好,送到城里医馆时,老子已经烧糊涂了。
那会儿也没心思看城里的大街小楼,现在瞧见满大街的酒楼食肆,竟然有些兴奋呐。老子仰头往车上一躺,翘起腿看着路两边的屋檐楼角纷纷倒退,眯起眼,惬意!
骡子板车一路吱吱呀呀,在一处大红漆金门匾下停了下来。我咬牙认了认:“敏秀园。”
“是毓秀园。”齐良嘴角一抽,纠正道。
笑个屁,又不是老子的园子,我管他叫什么。
跟门房报了来路姓名,小厮把我们一路引进偏厅,端来茶水叫稍作休息。大户人家就是有款有派,送个货还有招待。齐良说肚子痛,出去寻茅房了,我坐在椅子上来回搓扶手,这椅子好呀,连把儿都这么滑溜。
没多久外头鸣过一阵炮仗,然后就看见小厮小婢女们搬着东西来来回回在门口晃。搓搓下巴,刘县令不愧是读书人出身,就是讲究,连吃个饭都要放炮。
手还没放下来,一个小厮便进来了,拱手道:“请贵客随小人一道去前厅,亲自向老爷献礼。”
老子措手不及,手上的茶碗差点没端稳。
“小哥,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是来送货的,交了货就该回去,刘大人也太客气了,我就不吃饭了啊,走了走了。”说罢我起身就准备走,哪知这小厮马上堵住了门。
“客人误会了,我家老爷是余员外,今日是老爷寿辰,送礼的宾客都要去前厅献礼。”
听不懂,这关老子什么事?
小厮拱拱手,压了压嗓子:“刘大人公务在身,只有刘府的万管事在前厅落座,万管事说此礼讲究,希望待会儿由师傅你出面详陈宝物的来历,才不枉刘大人的苦心。”
这是什么规矩,有脸巴结人没脸亲自送礼,摆的什么谱?老子什么都不懂,齐良又跑路了,说个屁啊!不去!我在心里暗自问候了几十遍齐良的亲娘。
一刻钟后,我半推半就地跟小厮一起,把屏风抬到了前厅。
在门口等了半天,里面的热闹没看见,但也听得差不多了。有县里其他富商送的南海珊瑚,有隔壁县乡绅拿来的极品人参,还有些没听过名头的老板送的燕窝茶叶,不过其中最气派的贺礼,当属京城王爷府送来的汉白玉壶,东西一献上去就博了个满堂彩。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里头出来个婢女,招呼我们进去,我跟小厮一道,抬着屏风摇摇晃晃进门了。
好家伙,前厅里团团转转坐满了一屋子人,各个穿得干净鲜亮,一看都是体面人。小厮放下屏风,对着坐在堂上穿得财神似的胖子拱手道:“江平县县令刘文昌大人贺礼到,恭祝余员外福寿安康,松鹤长春!”我也赶紧跟着低头拱手。
“好!”余员外开心地一拍大腿:“打开吧!”
小厮撇过头向我丢了个眼色,我拽着布脚往上一掀。
红布落下的时候,两侧的宾客齐齐长大了嘴巴。余员外身子往前一探,看了两眼厉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转过身来一看,咦!周老头不是刻《余员外千里送猪图》吗?现在上面只有一座山几间房,搞这么意境,余员外看得懂吗?猪呢?猪都去哪儿了?
“回员外,此乃,额,远山农家图,恭祝员外安康,啊,安康。”还好老子以前念了两天书,凹了几个字,把肚里仅剩的墨水全倒出来了。
余员外果然不高兴了,脑袋都别了过去:“那你说说,这屏风,有什么用!老子屋里有墙,不希得用它来挡风。”
边上一个瘦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垂手道:“我家老爷公务繁忙,未曾亲贺还望员外见谅。这屏风,乃是海南黄花梨所雕,如此大件的黄花梨,千金不易,实乃罕见,还请员外细赏。”想必这瘦子就是万管事了。
余员外还是没什么兴致,嘟囔道:“是么,那还真可惜了这块木头了。你说的那什么梨木,一不能吃二不能戴三不能揣在身上把玩,还千金,只怕是有价无市,也就你们这些文人爱讲究。”
厅上哄笑两声,万管事脑袋一垂,坐下来。
都说了别送些山啊水啊,老子读过几天书的都看不懂,难道这目不识丁的胖员外能看懂?定是周有财这个老古板,临到头了还放不下肚子里的酸墨水,不愿刻猪,就搞了幅四不像的山水农家图来糊弄。娘的,还让老子来解说,解说个球哦!
“还请小师傅点拨一二,屏风上的青山小居有何深意啊?”一个拿扇子的宾客站了起来,大有解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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