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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如果林初雪知道自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跨过一万多公里的距离, 最终就是为了窝在酒店里替戚路康看孩子, 她是死都不会来的。

　　阿穆尔略微警惕的把被子拉到胸口, 然后看着居高临下的站在床前的林初雪, 小声问：“Can you speak English”

　　“I can’t.”林初雪是那种对孩子完全没有好感的人, 小孩对于她来说只分两种，普通吵和非常吵。

　　虽然阿穆尔大概属于普通吵里还要比较不吵的那一类，但林初雪对他还是没有一点好感。

　　拿出手机，一手把着阿穆尔的肩膀，一只手咔嚓一声拍了张照, 然后顺手发给戚锋, 并附上一句话，你还要不要侄子？

　　很快，戚锋回了一句, 不要。

　　靠！

　　林初雪“威胁”无果, 又把同样一张照片发给了戚路康, 你还要不要儿子？

　　很快，戚路康也回了短信过来, 他不能吃鸡蛋，会过敏，其他都可以。

　　我——靠！

　　林初雪瞪了眼阿穆尔, “你知道你爸跟你叔是无赖吗？”

　　“无赖…是什么？”阿穆尔躲闪了一下林初雪的眼神，“你用英语说我比较听得懂…”

　　“你怕我？”林初雪一乐，“太好了, 给你爸打电话，说我欺负你，让他赶紧找人把你带走。”

　　“欺负…”阿穆尔理解了一下这两个字的意思，然后摇了摇头，“可是你没欺负我，不能说谎。”

　　“…你还挺有原则。”林初雪几乎抓狂，她是真的没有跟五岁的孩子独处的经验，“那我要是现在欺负你呢？”

　　阿穆尔毕竟还是个孩子，被林初雪这么一吓唬，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穆尔一哭，林初雪吓的差点儿没坐到地上，很好，直接从不太吵变成了非常吵。

　　林初雪不准备继续待在这个房间，这房间里的一切都不受她的控制，她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去控制。转身往门外走的同时，林初雪一惊准备好了“接见”门外的保镖，她不相信戚路康会放心把儿子跟自己单独放在一起，门外肯定有…有…

　　林初雪拧着眉毛看向阿穆尔拉扯自己的小手，“你干什么？”

　　“我不哭了，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卷头发。”

　　“我叫阿穆尔。”

　　“好，阿穆尔。”林初雪深呼一口气，“一个懂事的孩子呢，是不会随便抓着陌生人不放的，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可以让你用我的手机给你爸爸打一个电话。”

　　阿穆尔摇头，林初雪抽出被拉住的衣角，“那我就没办法了，我…”

　　“我饿了。”阿穆尔又不死心的换了个地方拽，“你能不能陪我吃完东西再走？”

　　所有拒绝的语言都在听到一声软绵绵的“咕噜”声之后，化成一团棉花堵在了喉咙里，林初雪目光复杂的看着阿穆尔，半响，叹气道：“就这一次。”

　　医院，太平间内。

　　戚路康低头看着安静躺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脸上不见半点悲伤，并随口问道：“几点的飞机。”

　　“咳咳…”戚锋被呛了一声，“你非要在这儿说这个么？”

　　“嗯？”戚路康显然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回头看了眼戚锋，“你忌讳这个？”

　　“没有。”戚锋说，“我是觉得对死者不尊重。”

　　“呵…”戚路康冷笑一声，转身道，“走吧，出去说。”

　　离开太平间，戚锋仍然觉得有点阴冷，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你的事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儿…”

　　“你…”戚路康明显惊讶的神情让戚锋不得不顺着戚路康的目光看去，“换表了？”

　　“哦。”戚锋敷衍了一句，“换了。”

　　“展星辰送的？”戚路康看着戚锋，脸色丝毫没有变化，“我说不知道你也不会信，放心，我对这个没有偏见。”

　　“你恐怕也没工夫对我有偏见。”戚锋说，“阿拉伯的机场是炸了么？你太太那边一个人都不来？”

　　“嗯，不来。”戚路康说，“林初雪呢，跟你一起回去？”

　　“我发现你…”戚锋盯着戚路康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失笑一声，“听说人悲伤过度会暂时忘记宣泄情绪，但已经三天了，你再没有点反应……我就要怀疑你太太的死另有隐情了。”

　　“她已经不是我太太了。”戚路康回答，“况且你也不是现在才怀疑，昨天特意支开我的助理去医院，不就是去查这个么。”

　　戚锋也不否认，他无所谓戚路康知不知道，昨天回医院他确实要到了戚路康妻子的死亡证明，结果确定是难产致死。

　　“阿穆尔呢，继续跟你留在洛杉矶？”

　　“暂时会吧。”

　　“其实你可以回国。”戚锋说，“你这边的公司…”

　　“不可以。”戚路康直接否决，“放弃不了，能放弃当初就放弃了，戚锋，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看似顺风顺水，实际上经历过多少生死，只有我自己知道。”

　　“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经历过生死。”戚锋意有所指，“我不也一样么。”

　　餐厅内，阿穆尔晃荡着两只小短腿，把林初雪晃的直晕，阿穆尔舔了舔嘴角，看着剩下的半个面包，问：“你怎么不吃啊。”

　　林初雪划拉着手机，“我不饿。”

　　“喔。”阿穆尔迅速的伸出小手抓住面包，“那我都吃了。”

　　见阿穆尔咬下最后一口，林初雪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吃饱了吧，走吧。”

　　“嗯…”

　　“又怎么了？”

　　“我要是没吃饱，你就不走么？”阿穆尔说，“那我再吃一点。”

　　“你…”林初雪放下身段，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蹲到阿穆尔面前，“你听我说，我真的还有事，而且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懂么？”

　　“也就是说，要撒娇，不应该和我撒，明白么？”

　　阿穆尔摇头，“不明白。”

　　……很好。

　　“不明白你就在这儿待着吧，我真的要走了。”林初雪指了指对面的服务员，“记得你爸的手机号吧，去找他们，让他们帮你打电话。”

　　“你就非要走么！”这是一整天来，阿穆尔说的最大声的一句话，大声到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聚集目光，林初雪一惊，怔在原地，“我妈妈也不喜欢我，爸爸也不喜欢我，叔叔也不管我，你也…”

　　“等，等一下。”林初雪及时打断阿穆尔要哭的情绪，在他嘴上捏了一下，“你的逻辑有点问题吧？你的妈妈，爸爸，叔叔，都是你的亲人，但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没有义务照顾你，你懂…”

　　“我懂。”阿穆尔撇了撇嘴，收住眼泪，“所以我不是在求你么，求求你陪我待一会儿，我害怕。”

　　“……”

　　林初雪脑袋嗡的一声，这确定是戚家的孙子？！戚路康和戚锋小时候也这副模样？粘人又撒娇？不讲理又…会让人心疼？

　　酒店内，林初雪跟阿穆尔大眼瞪小眼的相对而坐，林初雪没忍住，到底在阿穆尔的脸蛋上捏了一下，没过一会儿，又捏了一下。

　　阿穆尔被捏的咯咯直笑，反手也要去捏林初雪，却被林初雪的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你…睡觉吧。”林初雪拍了拍枕头，“我不走。”

　　阿穆尔猛烈摇头，“我不困了。”

　　“那我睡了？”

　　“…喔。”

　　“……”林初雪看着阿穆尔失望的眼神，叹了口气，“要不你看我玩游戏？”

　　阿穆尔眼睛一亮，立即点头，“嗯嗯。”

　　林初雪从那天离开展星辰家后第一次点开游戏，王者荣耀进行了一个小范围的更新，更新之后，是新英雄上线。

　　林初雪把游戏界面划到英雄商店处，然后把手机转向阿穆尔，“喜欢哪个？”

　　阿穆尔伸手就指向庄周，“这个！我见过这个！”

　　“你见过？”林初雪一怔，是听说这游戏已经流传到了欧美，技能虽然大相径庭，但建模绝对是不同的，之前看到过一次，有蜘蛛侠蝙蝠侠神奇女侠，但就是不可能有这条鱼。

　　“嗯，我看爸爸玩过。”

　　“……”林初雪嘴角一抖，“你爸…你爸爸？！”

　　戚路康？！！

　　“嗯。”阿穆尔答的肯定，“见过一次。”

　　林初雪镇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戚路康玩这种游戏？这说出去可以笑话一年吧？

　　林初雪强烈怀疑这件事恐怕比自己花了这么些年翻出的那点把柄都要管用，阿穆尔看林初雪笑了，赶紧继续这个话题，小手往屏幕上一指，“我爸爸的这些，可多了。”

　　阿穆尔指的位置是点券和钻石，林初雪嗤笑一声，氪金么，越菜越爱氪，自己就从来都不在游戏上花一分钱，那些个皮肤还都是…林初雪忽然一僵，看着好友列表里灰色的头像，还都是网友送的呢。

　　“你真不回去？”戚锋站在玻璃外，跟戚路康一起并肩看着屋内那个被放在保温箱里的小小生命，目不转睛的问，“不用疗伤？”

　　“也要有伤可疗。”戚路康难得开了个玩笑，戚锋仔细看着这个因为出生而带走母亲生命的小生命，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半响，忍不住评价了一句，“还是跟你不像。”

　　“……”戚路康看着戚锋，三年前第一次跟阿穆尔视频的时候，戚锋说的也是这句话，你儿子跟你长的一点都不像。

　　那时候戚路康没说出口的话，现在却不想再隐瞒，戚路康笑了一声，“当然不像，又不是我的孩子。”

　　“是不是你的孩子也……你说什么？！”

　　“不是我的。”戚路康说，“她和阿穆尔，都不是。”

　　戚锋第一次感觉后背激起一层冷汗，“你开玩笑吧…”

　　“我会么？”戚路康说，“我没跟她发生过关系，如果这种情况下也能受精成功…”

　　“等，等会儿…”戚锋有点慌了，他没这么慌过，“她…阿穆尔…不是，那是谁的孩子？”

　　“不知道。”戚路康说，“精子库里挑优质的种配的吧。”

　　“……”

　　“你…”戚锋下意识往戚路康□□看了一眼，“嗯…”

　　戚路康难得有了平和以外的表情，略微蹙眉，“我很正常。”

　　“……”戚锋沉默了一会儿，“那你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孩子？”

　　“我为什么要没有感情的女人生自己的孩子？”戚路康说，“我为什么跟她结婚…你不是知道么。”

　　戚锋愣了下，“不是，那结都结了…”

　　“利益就是利益，不能跟感情相提并论，况且她也不想要我的孩子。”

　　“她向往欧洲血统，蓝眼睛的孩子是她的梦想。”戚路康看着保温箱里睁开的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不过显然，她又被骗了。”

　　“那你们就这么生活了…”戚锋在脑海里估算了一下，然后惊讶道，“七年？”

　　“没什么生不生活的。”戚路康说，“只是共用一栋别墅，除了必要场合，平时我们不会见面。”

　　戚锋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已经足够肆无忌惮，但没想到，看起来中规中矩的戚路康，发起疯来比自己还要可怕。

　　“那你准备把阿穆尔和…她，怎么办？”

　　养着别人的孩子，戚路康是不可能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的，但是要送走，好像也不太可能。

　　戚路康沉思了一会儿，“唔…你喜欢孩子么？”

　　“我操——”戚锋这回是结结实实的吓到了，惊恐的看向戚路康，“你脑袋没毛病吧？”

　　“这才是在开玩笑。”戚路康毫无吓到戚锋的自觉，继续说，“对了，你最近怎么不直播了？”

　　“…还有什么事儿是你不知道的么？”

　　“这个不是我调查的。”戚路康实话实说，“你上次参加的那个表演赛…”

　　“行了行了。”戚锋摆手，“随便你吧，麻烦你有时间窥屏我直播，也顺手帮我刷点礼物。”

　　“我没时间，而且礼物以百分比的形式入账，会有不必要的经济流失，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戚路康。”戚锋打断戚路康，侧过身，眼睛微微眯起，“我一直不明白，你的世界里为什么可以只有钱。”

　　戚锋问：“钱是一切么？”

　　“是。”戚路康答的果断，“如果你有一天发现，只有用钱才能保护的了在意的人，你就会知道，钱比什么都重要。”

　　“甚至比能跟那个人在一起，还要重要。”

　　戚锋去机场之前到底还是回了趟酒店，他已经做好了酒店里鸡飞蛋打的准备，却没想到一开门，看到的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林初雪靠在床上玩游戏，阿穆尔靠在林初雪身边看她玩游戏。

　　戚锋一时间竟然有种不想打破这个气氛的“矫情”，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戚锋关上门，扬了扬手，“嗨。”

　　林初雪一愣，然后抬起头，然后又是一愣。

　　“戚锋你大爷！”林初雪扔下手机直接跳下床就去抓戚锋的衣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

　　“你冷静点儿。”戚锋挡了一把林初雪的动作，顺手把林初雪按回床上，“你们俩不是相处的挺好的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

　　“我两只眼睛都…”

　　“嗯嗯。”阿穆尔一咕噜从床上下来，走到戚锋面前拽住戚锋的一根手指，“我们相处的很好。”

　　林初雪和戚锋同时一愣，然后是林初雪率先笑出了声，“太好了，七神，希望你也可以跟阿穆尔先生和平共处。”

　　林初雪说完就翻身回去拿手机，结果手机刚一拿到手，就看到屏幕上“失败”两个大字，点击返回之后，是一封被举报邮件。

　　【经检测判定：由于您X年X月X日X点X分的比赛中挂机或者掉线时间较长，信誉分扣除-3，当信誉分过低时将受到相应惩罚，请认真对待每场对局。】

　　“！！！”

　　戚锋顺势看了一眼，“才三分，没事，90分以下才禁赛。”

　　“在扣这三分之前。”林初雪指了指屏幕，“我是，91，分。”

　　“……你都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林初雪气的直接退掉游戏界面，“打了几仗而已。”

　　王者荣耀里的打仗，能被举报到扣分的，只有一种情况——骂人。

　　戚锋皱了皱眉，“你当着他的面骂人了？”

　　“是啊，不行么。”林初雪白了一眼，“那么不放心我还把他交给我？”

　　戚锋忍了半天，还是笑了一句，“玩的菜被骂，站原地打字回骂，正好错过一波团战导致团灭，结果被全队举报。”

　　戚锋问：“是这个过程吧？”

　　“……”

　　“你要是语音骂的，举报也就成功不了了。”戚锋故意说，“为了照顾孩子，开麦不能说话，还得练习打字骂人，辛苦你了。”

　　“我就说一句。”林初雪伸出一根手指，后牙磨得咯吱咯直响，“我！不！菜！”

　　林初雪这话不是吹牛，以林初雪玩的时间来讲，她玩的确实不菜，甚至可以说是很好，毕竟张皓阳玩了半年还在黄金一，哦不……前段时间更新了之后，好像就一直在白银没变过了。

　　不过比下有余，比上也是真的不足，戚锋一挑眉，“哦？是么？要不要solo？”

　　“不要脸。”林初雪白了戚锋一眼，“戚路康呢，见他是不是得排个号？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见他确实是需要预约，不过你运气不错。”戚锋说，“他正好在楼下等你。”

　　林初雪一愣，旋即就要往门外走，戚锋叫住林初雪，指了指阿穆尔，说：“等等，把他带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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