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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瑟瑟发抖的站在谢长临的桌盘,硬着头皮开口问,“客人想喝什么酒?”
谢长临想了想,曲起来的指关节有意无意的敲在桌角上,一声一声在空旷而沉闷的酒楼里听的人心发慌,“都来一壶。”
“……”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店里,几乎贩卖了现世存在的所有酒品,真要一壶一壶的端上来,怕是三天三夜都不够。只是这位客人行事太过嚣张,而妖气又太过压逼,店主敢做最乱的这行生意,自然晓得见机行事,先忙应承下来,又问了几样点心,这才下去准备了。
谢长临的脾气不好,世间能看得上眼的并不多,所以姻缘这根线仿佛生来就断着,别说喜欢什么人了,就是东西也不见得能容忍,通常他要是一个茶杯肯用三次,洛明就谢天谢地,差点没把烧瓷的人供起来,变着花样给谢长临准备用具。
而妖魔乃万物得灵,能变化万千,除了没本事好好化形的,基本上都有个十分端正的外貌,成气候者无论男女皆是万里挑一的花魁,所以谢长临虽说见人不多,但都是上上佳品,连洛明这个看着几乎快厌烦的太傅,放到人间来恐怕也能载入史册。
总而言之,妖魔界——以貌治国。
比苏忏眉眼更精致的谢长临都没放在心上,就是对洛明画在纸上的人念念不忘。偏偏那画还十分潦草,囫囵涂出了个神态,头发眉毛全糊成一片。
他难得静下心来等,眼前已经烫好了一壶清酒,人世间正直七月半,暑气蒸腾,而鬼市却凉飕飕的,有种深秋的凄清。
谢长临从袖口中将那幅画又掏了出来,怕是看了不只十七八遍,边角的纸张都磨出细毛了。他撑着头,鬼市昏黄的灯光下显的十分阴郁,相较于其它妖魔更偏雅致的模样,谢长临的五官深邃,因而造成了一种多情的错觉,不刻意掩饰的杀气在他身上能婉转成另一个更加暧昧的词——高深莫测。
纵使心里雀跃着,马上要见画上的人,观他形貌,却好像只是专注于眼前这一盏酒。
安静的酒楼里终于又来了动静,洛明还没看见谢长临,脑仁儿就一阵一阵的发疼。
明明叮嘱过小心行事,不要大张旗鼓,结果自家君上仿佛左耳进右耳出了,现在整个鬼市都传的沸沸扬扬,倘若不是有心没胆,现在谢长临就该被放进黑塔的顶楼,明码标价了。
苏忏拎着两个惴惴不安的小式神——说是惴惴不安其实并不贴切,玉衡龇牙咧嘴的像是被惹怒的幼猫,瑶光粗枝大叶,还没察觉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手里转着金色的屏风,几乎将眼睛都贴上去了。
“苏先生……”谢长临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玉衡的脸瞬间憋得通红,差点没吓得变回纸片,色厉内荏的仰着脖子往上瞪。
“不知先生可有家室?”
“……”谢长临并不是个话多的人,但一开口,洛明常常想把他打死。
苏忏询问似的看了洛明一眼,提着衣摆往上走的同时,还不忘回一句,“尚未成家。”
“那先生可有意愿,与我结发。”谢长临又道,人都还没见上面,他老人家倒是迫不及待,连婚都要定下了。
苏忏深觉得这二楼怕是什么龙潭虎穴,脚底下生根般站着不动了,他的脾气再好,到底也没得道成仙,还是个寻常普通人,被这么冒犯还没翻脸掀桌,已经算是菩萨心肠了。
洛明先给苏忏的品行打个满分,随后又在心里扎小人似的,把谢长临里里外外扎成了刺猬,琢磨着还好手里有一卷红线,实在不行,现在就把人绑了吧……
“先生。”这次,谢长临那居高临下极其欠扁的声音离近了,他难得主动一次,居然亲自下来迎人,眼睛看见苏忏的一刻瞬间亮了亮……
像是几百年没食荤腥的野兽见到了红肉,连洛明都跟着寒毛直竖,打心眼里觉得对不住大楚皇帝。
谢长临自然而然的将手伸到苏忏面前,不过今天刚见一面,倒像是熟识不过的老朋友,街上遇见了,点个头问声好,便能聚在一起吃顿饭。
苏忏还没什么表示,左手牵着的瑶光倒毫不见外,蹦两下坐到了谢长临的头上,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大祸临头。
“……”本来已经十分尴尬的上下楼间,现在几乎针落可闻,玉衡的咬着牙,撸着袖子,随时准备上去拼命,要不是苏忏的手劲大还拉得住他,恐怕谢长临的脸上还要糊一只式神。
伸到眼前的这只手几乎透露出了殷殷切切,苏忏铁石心肠版全当没看见,为了瑶光才走上了二楼。
酒香并不浓烈,平和迟缓的慢慢飘散出来,掺杂了人间桂花,关于苏忏的那幅画也还没收好,大咧咧摊放在桌上,谢长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相反,他见苏忏对画有兴趣,还特意递过来道,“不及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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