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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雨里,江上湖上,放我小舟张我网。
秀丽水色,明媚山光,满眼佳景任欣赏。
无拘无束,独来独往,天下到处是家乡。”
孩童稚嫩清脆的嗓音整整齐齐拖着长音,在四方院落里引出阵阵回声。一共背了三遍孩子们才停下,屋檐上原本惊飞的燕雀又扑腾着翅膀落下来,扭头往翅膀里伸出短小可爱的鸟喙,慢腾腾梳理羽毛。
“老师,无拘无束是什么意思?”
有女声带着笑意轻声细语答道,“就是自由自在,做想做的,再去想去的地方……还记不记得老师上次给你们讲的孙悟空?”
又有小萝卜头“咦”了一声,“可是它不是怕紧箍咒吗,唐三藏让它做什么它就得做什么。”
女老师一下被难住,想了想又笑起来,“所以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呀,有了规矩大家才能平平安安长大,不然都想做什么做什么,那就全乱套了。”
一群孩子都似懂非懂,宿碧拍了拍手,“现在我们不背了,来唱一遍好不好?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
孩子们又接连喊起来,兴高采烈说好。
陈水章愣愣站在门口,看着院子中央穿一身蓝色长裙与白色大衣的女人,耳边是温柔唱着童谣的歌声。
他心口猝不及防飞快地跳了起来。眼里只有宿碧笑意盈盈的侧脸,还有黑发挽起后露出的一截细腻雪白的后颈。
他想起一幅油画。
“怎么不进去?”身后有人问。
陈水章猛地回过神来,抬手碰了碰泛红的耳朵想挡一挡,免得让来人看见,“我……他们在唱歌,我怕进去打扰他们。”
“怕什么,进去跟他们一起唱。”说话的人是同样在教会小学当老师的女学生,笑着说完,她自己沿着长长的围墙走进去,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当他傻?这些小屁孩每天见了他都想尽办法为难他,照顾他们比画画累十倍不止。
两人对话走动的动静不算小,很快就惊动了那边的宿碧和一群孩子。她回过头来见是陈水章,于是笑着站起来,“正好老师唱累了,既然陈老师来了,就让他教你们。”
陈水章一听顿时苦了脸,一群孩子立刻幸灾乐祸跑过来,推推搡搡地把人给弄到院子中央。
“刚才我们在唱在唱《打鱼歌》。”宿碧笑着提醒道。
“陈老师站在门口好久啦,肯定是在偷看。”
陈水章气急败坏反驳,“胡说八道!”
“才不是胡说八道,我看见了。”
宿碧就站在旁边,陈水章有些窘迫地匆匆瞥她一眼,见她只淡淡笑着却垂首不说话,赶紧拔高嗓音,“快坐好,还要不要唱歌?”
等给一群孩子上完课已经不早,陈水章满头大汗,宿碧看见,侧身倒了杯水给他。
陈水章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觉得好了些。正擦着头上的汗,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道,“你……过年要回洪城吗?”
转眼间他们来鹿阳已有半年,这会临近年关,他问这个也是人之常情,洪城毕竟是宿碧的故乡。
“不回。”宿碧摇摇头。
“怎么不回?”
“没什么家人,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不如在这里跟神父和孩子们一起。”
陈水章笑起来,“我原本觉得自己应该难过的,但是这会发现竟然跟你想的一样。”
姐姐死了,洪城再没有他牵挂的人。更何况这里有她,还有孩子们。
“你刚才不是还嫌弃他们折腾?”宿碧忍不住笑,“孩子们说的对,陈老师是刀子嘴豆腐心。”
陈水章脸又一垮,“这帮家伙个个古灵精怪。”
两人并肩朝着门外走去。
“那……”陈水章犹豫片刻后问道,“你爷爷祭日时你回去吗?”
宿碧沉默片刻,唇角弯了弯,“当然要回。”就是来年一月里的事情,无论如何,爷爷的祭日她是要回去的。洪城那么大,总不会遇见他。
她觉得自己心境平静许多,再想起过去,想起那个没能活下来的孩子更多也只是惋惜。只是宋怀靳,她还是想着能不见则不见。
心里总还是下意识想逃避。
气氛有些沉重起来,宿碧露出个松快的笑容问,“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不是想着等你一起?”
“等我干什么,你饿了就先吃。饿着对胃不好。”
陈水章下意识就说,“我刚才不饿。”说完又觉得这半年来她越来越把自己当弟弟照顾,然而他们明明一样的年纪。
“听你语气像我姐姐似的。”语气半是抱怨半是消沉。
宿碧抬手将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笑道,“这样好像挺好。”他没了姐姐,少了个关怀,难过不习惯是必然的,加上渐渐熟悉起来,宿碧觉得他的性格始终带着孩子气,索性带了些照顾教会小学孩子们的习惯去跟他相处。
陈水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终究没说什么,讪讪地闭了嘴。
眨眼间就跨过了年关,这个年过得很热闹。几个教会大学的老师与卡尔神父,再加上教会小学的孩子们,大家其乐融融,烤着壁炉的室内一片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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