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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帝
在世人印象中,天帝温和敦厚,仁德自省,博爱苍生。
然而,肖吟说:
某年天帝微服下凡,偶然邂逅南山花妖洛回雪。意气相投,惺惺相惜,于南山之上饮酒作画,对弈看花。互通心意之后,二人海誓山盟,有了肌肤之亲。
然而,天帝是天界之主,他胸有众生,悲悯天下。却也身份尊崇,高高在上,身边美人不断,注定了不是一个好情郎。
洛回雪枯守南山五百年,见他的次数寥寥,十指便能数过。
匆匆来去,不过是春风一度。
天界之上,有多少仙子美姬。
他每次来,衣角领间总是带着脂粉香味,将南山的清冽花香熏得艳俗。
及至到了千年前,魔界动乱,世间生灵涂炭。
天君亲率部众,征讨镜十方城。
一场血流成河的鏖战,天帝执剑杀入魔殿。
穷奢极欲的大殿之上,他亲眼看见清冷到不假辞色的南山花妖坐在魔尊腿上,偎着他,娇笑着喂他吃酒。
那是天帝五百年间都不曾得见的妩媚神色,逢迎着,曲意讨好。
不知所起的妒火乱了心智,灵识迷失在了还真幻境中,天帝在陡然而生的情丝缠缚中苦苦挣扎。
魔尊趁机出手,击碎了天帝魂灵。
当他得意的搂过美人,骄傲的向部众炫耀时,一柄寒光淋漓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他的胸口。
魔尊怔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一只被他当做玩意儿的花妖手中。
柔弱的花妖,用他最得心应手的方式让三界免遭涂炭。
肖吟赶到时,目睹了众魔啃噬着花妖肉身的一幕。
见惯了杀伐的战神都不忍看,血液与肉末飞溅着,美丽残破的脸上,犹自挂着一抹笑。
无情无欲的天君,没有嗔怨痴缠,还真幻境奈他不得。
一柄紫光缭乱的魂剑,片甲不留斩尽殿内众魔。
然而,兄长的魂灵早已支离破碎,只留下一缕经久不散。
不得不将其纳入体内,方才能让天帝不至于魂飞魄散。
岂料,却被兄长于幻境中生出的情丝缚住,混乱了记忆与神识。
错将兄长与花妖五百年的痴缠当做了自己的……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为了斩断这份荒唐爱恋,灵虚天君不惜跳下降仙台,扎进了红尘轮回中。
于是,才有了那三世。
于是,才遇见了响响……
讲完这些,肖吟垂目,不敢去看商响的神情。
搭在肩上的手,愈发的用力。
“肖吟,你弄痛我了。”
在耳畔,商响平静的声音响起。
回过神来,肖吟连忙松开手。
目光不安,仍是不肯落在商响脸上,只低垂着,巴望着他的脚尖。
神魔大战,兄长、花妖……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历经三世,所有因果尘埃落定。唯一不想忘的,只有在道观中平凡相守的日夜。
肖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深埋着头:“响响,我想一直记得你。”
很小声,没有丝毫底气。
自地府取回的记忆点点滴滴浮起,就连牵手时相触的掌纹,都巨细靡遗。
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商响说:“抬头,我看看你。”
有些狎昵的口气,却并不含情。
肖吟惶然照做,嘴唇抿成一线。
只听商响说:
“我当初喜欢道长,是因为他长得好。”他笑着,指尖轻轻擦过天君唇角,“你比他长得更好,可是……我却不能再喜欢了。”
“……”无法开口,天君心中难以忍受的痛。
“其实,记得也没什么好的。”
笑了笑,商响又埋头向前。
非要记得做什么呢?那是他和肖吟之间的一笔烂账,算不清谁欠了谁,也难说谁是谁非。自天君登仙那天起,从前的事情就尘埃落定烟消云散了。
历经那么多个寒暑,有一个人停在原地就够了。
时移世易,商响也没有了当初那份执着疯魔的不甘心。
日子没有谁都一样过,顶多是孤独一些罢了。
这样想着,商响觉得自己成熟了,长大了,甚至还有了几分透彻和超然。
他有些得意,步子轻快起来。
灵虚天君与南山花妖之间是否清白,商响并不在乎,他始终没有办法将天君和肖吟当做同一个人看待。
“要记得的。”肖吟跟在他身后,喃喃自语着说。
齐袖昏睡了很久,等他转醒时,已经是一周之后。
陈鸢的傀儡术用得毒辣凶狠,小狐狸伤得很重,虽然服了定魂丹,人还是有些痴傻,情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倒还一如往常,就是精神稍稍虚弱些。不好的时候,他只认得秦遇常,意识恍惚时,还会不分场合的露出狐狸尾巴。
他受了苦,令商响很心疼,整日闷闷不乐的,坐在廊下皱眉发呆。
“我有办法治他。”肖吟不忍见他烦恼,主动出谋划策起来。
果然,提到这个,商响连眼睛都亮了。
有些不高兴他为了别人忧愁挂怀,肖吟还是强压下妒忌:“玉山上有一种名叫重陌的草,是能修复灵识的仙药,你……要不要随我去采?”
他试探着问,拿仙草诱惑他。
可商响全然没有理解天君同游仙山的邀请,很实际的问:“能不能把齐袖也带上?”
干咳了两声,天君一本正经:“他灵识受损,不宜远行。”
分明就是随口胡诌。
若是真为了齐袖,直接采了仙草拿来就行。
可商响却信了,点头说:“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也是关心则乱,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天君话中疏漏的地方。
急匆匆的催促:“我们什么时候去采药?”
肖吟笑了笑,顺势将他揽入怀中:“现在就去。”
足尖一点,二人乘风而起。
陡然腾入高空,商响不由得心惊,偷偷往下看了一眼,不由得抓紧了肖吟的衣襟。
感到脖颈一勒,肖吟分神看了看在自己胸前攥紧了的小小指节。
“要是害怕可以搂着我。”低笑了一声,肖吟沉着声音。
没有回答,可一双小胳膊还是慢慢攀上了他的肩。
感觉到他的注视,商响侧过头不看人,口中嘟囔说:“我才不怕。”
偷偷亲了亲他的发丝,肖吟暗自揣测着鼠妖的别捏的原因,心中无端端生出几许欢喜。
紧张的鼠妖忽略了天君落在他头顶的柔软唇瓣,只紧紧环住他的肩,唯恐在这万仞高天中落下。
第二十一章 忘
天君笑了笑,紧紧托住商响的腰。
他是有私心的,时间又不赶,本可以驾云,他却偏要乘风。响响胆子小,害怕了就会往他怀里钻。
自己忘记了承诺,未必值得原谅。尽管如此,还是想同他亲近,想用此后的光阴来哄他。
高天之上,两人紧挨着,乱风卷开商响软绵绵的头发,露出他残缺的右耳,正好就在天君唇畔。
稍一俯身,就能触到。
肖吟看到那处伤,心头又软又痛,凑过嘴唇亲了亲。
意态虔诚。
商响感觉到了,蹙着眉头挣动:“上仙自重。”
语气很是生硬,他讨厌有人碰他那里。
光秃秃的,丑得要死。
顺着背脊抚上来,天君干燥温暖的手按住他的肩,吓唬他:“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声音沉沉透过胸腔,传到商响身上,似有共鸣。
他怕粉身碎骨,立时不敢再动,环住肖吟脖颈的胳膊又紧了一分。
肖吟无声的笑。
商响瞥见了他翘起的唇角,咬着呀,将脸绷得死紧。
天君灼热的气息喷在耳际,叫他很不自在,可这万丈高空,他只得攥紧了手心。
身侧是蔓延翻卷的云气,缝隙间露出湛蓝苍白的天,红尘繁华仿佛被踩在脚下,让人有种异样的,不确切的感觉。
终是到了玉山神宫,商响这才见识到天界的繁华奢靡。偌大的宫殿,白玉铺地,朱红柱梁,琉璃瓦金光熠熠……
没见过世面的小小鼠妖被震住了,一时半刻不敢迈步上前,唯恐玷污了仙殿庄严。
看出他的踟蹰,肖吟过去拉住他的手,
“走吧。”
商响回过神,他还没有忘记正事:“先去采药吧。”
天君道:“重陌三日后才开花。”
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商响挣着不让他牵,恼怒道:“既如此,三日之后再来不好么?”
小心思被识破,肖吟也不隐瞒:“我……只是想同你多相处……”
他姿态很低,口气又可怜柔软。在自家仙殿门口做出这般模样,倒叫商响不好再生气。
既来之则安之,横竖不过是再等三天罢了。
进了神宫,里面尽是往来的白衣仙使,不论男女,都是世间罕见的美貌。
天君进殿时仙君换掉了凡间装束,一袭紫衣重衫,衬得他愈发风姿俊朗,高贵傲然,将殿内众仙统统比了下去。
商响一身灰衣灰裤,质朴得过分,同仙气飘飘的玉山神宫很有些格格不入。
一时有些拘谨,不自主的握紧了肖吟牵着自己的手。
肖吟也不放开,挥手屏退了正欲上前引路伺候的仙使,亲自带着商响进入了寝殿中。
这是灵虚天君的居所,满室生香,紫白交错的帘子一共挂了十八重,头顶的彩绘浓艳繁丽缭乱刺眼。
“歇一歇吧,这一路你也累了。”
商响看了他一眼,心说一路都被你搂着,我累什么。
可到底没说出口。
“歇在哪里?”闲闲散散的问了一句,他倒是不介意睡哪儿,神宫中随便一个角落看上去,都要比小破道观华丽舒适。
“这里呀。”天君伸手挑起最后一道帘幕,引着他到了床前。
好大的一张床,比道观的院子还大。
商响咋舌,犹犹豫豫的看着天君:“这可是上仙的居所?”
“是。”肖吟也不避讳,一开始他就存着这个打算。玉山太大,他不想离让响响离他太远。
“这不合适,哪有客人睡主人卧房的。”
一个妖怪,倒同神仙讲起了礼节。
“你不是客人。”
肖吟轻轻按住他的肩,托住腿弯将鼠妖放到床沿。
高傲矜贵的灵虚天君就这样跪了下去,很自然的脱下了商响的鞋。
他惊呆了,被握住的小小脚掌不由得缩了缩,记忆像是泛滥的洪水,崩腾蔓延着涌出。
那一天,褪尽衣衫过后,道长也是这样蹲在他身前,脱下他鸦青色的布鞋,虔诚的亲吻他的脚背。
禁不住抖了一下,商响匆忙将脚收了回来。
“这种事情怎么好麻烦上仙,我自己来吧。”
说完就捏着袜子扯下,无意识间,已经对要不要睡天君的床做出了妥协。
天君仍旧半跪在地上,含笑看着他,神情莫测:“你是不是想到那个时候……”
“没有。”话未说完,鼠妖就急忙他断了他。
欲盖弥彰的可爱。
“那个是道士,现在是我。”天君执着的握住另一只脚,轻轻将棉质短袜脱下,“我今生从未跪过谁,只有你,响响。”
商响有些不自在,被大手包裹住的脚心发热,蓦地收回来,讷讷的说不出话。
垂眼盯着那张俊美的脸,商响丝毫不怀疑他的话。
天君贵气天成,眉宇间,满是摧眉不折、目中无人的傲气。
一点也不适合做小伏低。
床前的紫色帷幔动了动,商响借着由头别开脸,去看华丽垂顺的帘子里细密的金色纬线。
“快起来吧,我都困了。”
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也顾不上许多,细腿一蹬,穿着衣服裹进柔软的被子里,小小的身体深深陷在床榻中。
本来说困了是骗他的,哪知道这床这么舒服,一沾上就有些飘飘然。
是真的想睡了。
商响半阖上眼,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脚,轻轻放进被子里。
别的感官都在困意中变得很迟钝,唯独指尖划过脚心的触感清晰。
迷离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他和肖吟初次见面的场景。
不同的是,冷漠的道长透过烛火对他笑了笑,弯起的眉眼像烫化了蜡烛的火心。
像是渐渐又回忆起当初那如涅槃般的悸动,可偏生没了情根动不了心,商响很是难过,睡梦中皱起了眉。
意识半是迷糊半是清醒,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双手不耐烦的挥了挥,企图驱散头脑中那始终忘不掉的影像。
“响响。”手被握住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肖吟?”怪梦混乱了思绪,商响开始分不清,“我梦见你了……”
他喃喃低语。
可梦里的难过,醒来了仍旧挥之不去。
天君乘势搂过他,牵起华贵的袖袍,轻轻去拭他滚落的汗珠。
姿态体贴温柔,可心底的妒忌却愈发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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