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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永以为好(1)
黄狸猫仓皇地向远离枪炮轰鸣的方向逃去。
它穿过残垣断瓦,灰尘和血水泥泞地沾在它的皮毛上,吹过坍塌的建筑而变向的风叫它疑心是激射的子弹,夹杂在风中的硝烟味叫它疑心是催命的无常,它磕磕绊绊地混入阴影,将自己藏进无人知晓的树洞中,警惕地竖着耳朵,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它胆怯地炸了毛。
咸丰十年秋末,英法联军焚毁圆明园,黄狸猫常居的养雀笼付之一炬,侧屋的鸟雀被嬉笑着拖出来剥皮薅毛,恼人的叽叽喳喳全成了啼血的哀鸣,而照料鸟雀的人一头撞死在了被火烤得滚烫的西洋门上,怒目圆睁,身上堆满了染血的羽毛。
黄狸猫颤抖着从他身边跑过时,一只圆滚滚的山雀从尸首合拢的手中探出头,无辜而依赖地对它“啾”了一声。
它不知晓这只傻山雀如今是什么下场,也不愿回忆一路逃窜时所见景象,黄狸猫盘成一圈咬住自己的尾巴,在渐隐的炮火中陷入了梦乡。
它不舍御猫尝遍山珍海味的享受,虽已修出灵智多年,却从未主动离开过照料他的宫人,昨日避着炮火胡乱跑,早不知身在何方,只记得自己又饿又累。
圆明园想来已经被被那些吃人的恶魔占据,它无家可归,既不会捕鼠也不会觅食,舔两口树干上挂的露珠就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喵呜喵呜”地叫着,整只猫无精打采。
树下有一丛枯黄的野草,猫从树洞中探出头,耳朵碰到了这丛野草,发出的沙沙声把他吓了一跳,又慌张地缩回树洞,咬着自己的尾巴原地打转,过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再探出头去。
野草已经失去了水分,踩上去就发出被折断的脆响,黄狸猫蔫巴巴地和这从草玩了一会儿,咬断了野草根,带着新上任的猫玩具离开了树洞。
它循着人味找到了流民的棚子。
棚户里一片死寂,并不是说这里没有声音,但都是沉闷痛苦的呻吟,听上去比纯然的寂静还叫猫胆寒。
而路边躺满衣衫褴褛的流民,几乎分不清哪些是在睡梦中,哪些是已经死去,但多数佝偻着后背,仿佛生来就被什么过于沉重的东西压弯了脊梁。
黄狸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好奇心让它忽略了饥饿,它走在路中间,横着尾巴东张西望。
这里的人每天只有一顿舀不出几粒米的米汤,即使是这样的清汤寡水,如果没有在有官兵的施粥棚里当场喝完,出了门仍然要被饿红了眼的流民一拥而上地抢走。
棚户附近已经被吃得寸草不生,鸟雀也不往这边来,没有人能吃到一口饱饭,如果不是倒在路边的人身上只剩骨头,咬破了皮连血都涌不出几滴,也早就被吃了个干净。
因此尽管黄狸猫体态轻盈,割不下来几两肉,但就为了这点聊胜于无,也能聚起七八个手持木棍和网兜的人,男女老少,各个望它的眼神都含着贪婪的光。
它不太懂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可它不自觉地炸了毛,感觉毛骨悚然。
黄狸猫左冲右突,狼狈地滚下房檐,又忍痛爬上树藏进枯叶中,树枝簌簌颤动着,枯叶也彼此刮擦,发出恼人的响声,黄狸猫的爪子和肉垫都被粗糙的树干磨得生疼,它鼓起勇气向下看去,发现正有人暴怒地踹着树干——
黄狸猫疑心那是一个会动的骷髅,它被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跳到了另一个树上,飞快地远离了这一片在它看来异常可怖的食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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