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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救人

所有人既惊又喜地望着陆铭川，他就像是脚踩七彩云霞的盖世英雄，拯救他们于水火。众人比肩接踵，因为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井然有序地踏上了救生船。

颜卿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面，上了船后她被挤着坐到了陆铭川的身边，身体紧靠着他的，隔着冷湿的衣衫，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以及干净好闻的气息。

救生船很小，他们这一行下乡团队共十四人，加上王丹青校长儿子的一家四口，以及一名消防官兵和陆铭川，还有一干行李，乘着救生船飘荡在漫无边际的水面上，救生船摇摇欲坠，勉强支撑着。

雨似乎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终于慢慢变小了，如牛毛细针似的，收敛起来。翻滚的水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朦胧的水雾，曾经山清水秀的落霞镇也模糊了起来，滚滚黄色江水，将这里冲刷得满目疮痍。

这一晚上，每个人脑子里的弦都紧绷着，而现在有了落脚的地方之后，大家就像是在海洋上四处漂流的人，突然上了岸般安心踏实。险后余生的众人不再紧绷，他们吵着，闹着，笑着，纷纷向陆铭川讲述着这一晚上的惊险，绘声绘色，像是要释放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气氛热火朝天。

陆铭川却“不解风情”，他的薄唇紧抿，沉默不语。即使帮助大家摆脱了困境，他也没有舒展自己紧皱的眉头，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颜卿偷偷瞄了一眼陆铭川，他的目光刚好扫过来，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等一下！”在一派和煦又融洽的气氛中，刘白一大声叫道。

包括颜卿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齐齐地看向刘白一。

刘白一“噗通”一声跳下了船，溅起的浪花比他的个头还高，丝丝点点喷洒在周边人的脸上。他的腰淹没在波涛汹涌的黄色江面，清瘦的身体犹如水中的浮萍，就如同人之于大自然，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写满了哀求，道：“请大家等我一下好吗？”

不管其他人是否同意，他径自离去。

颜卿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就是上次采访时狗娃的家，她恍然。刚要站起身来，陆铭川就拽住了她的胳膊。陆铭川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跳进了水里。

他回头望了颜卿一眼，那一眼中，电光火石，饱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颜卿只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地球撞上了火星，天崩地裂。

陆铭川追随着刘白一的身影，一路往前。

那扇掉了些红漆的木门紧闭着，刘白一用力推开，被眼前所见惊呆了。在这个屋子里原来是床的地方，堆砌着各种各样的重物，像一座小山似的高高筑起，一直顶到天花板上。而在那座小山上，趴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他们的眼神溃散，无力地趴在“山顶”，像是在活活等死。

陆铭川也跟着来了，他凝视着屋子里的这一幕，有些纳闷：他们怎么不去房顶上等待救援？要知道，站在显眼的地方远比躲在屋子里得救的机会大的多！

陆铭川和刘白一合力将两人背了下来，中年男子空荡荡的裤腿让陆铭川不由一怔，他顿时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中年男子因为不能走动，孩子背不动也不愿离开，他们只能在这间小小的逼仄的房间里，等待命运的裁决！

他的胸中像是受到了某种震撼，生命的渺小感油然而起。他背着中年男子，一步一步地向屋子外面迈去，也向生的希望迈去。

刘白一背着狗娃，陆铭川背着狗娃的爸爸，他们一前一后，在湍急的洪水中艰难地挪着步子，从头到尾湿了一身，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颜卿望着在滔滔洪水中步履蹒跚的两个人，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让她的鼻子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刘白一和陆铭川将两人放在船上，却怎么也挤不下他们两个人了。刘白一刚扒上船，这艘船似乎就要翻了的样子，摇摇晃晃，吓得他不敢再往船上跳。

船，已经到了它的最大限度。

他在原地愣着站了一小会儿，又看向了陆铭川，他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许多共同的东西。他闭上了双眼，像是做好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似的，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清明，对陈东越道：

“老师，你们先走吧，我和陆铭川等下一艘船回武回镇。”

陈东越沉默了，他望着船上翘首以待的一干人，又望了望越来越高的水势，难以抉择。但他明白，优柔寡断只会让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

陆铭川也道：“老师不用担心，昨天晚上县里就得到消息，已经派了很多人过来救援了，我们在这里等一会，不会出什么事的。”陆铭川的声音虽不大，却带着某种强大的力量，直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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