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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只追随认定之人
严佳芝还在念卫校的时候，曾有一个前途光明的医学院男朋友，两人时常去外滩防汛墙散步，吹个晚风，看看江景，也算情投意合。只可惜严家姆妈反对，严宁也不喜欢，就没谈下去。工作以后，严佳芝身边不断有同学嫁给了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医生。她们告诫过严佳芝，趁自己年轻貌美时，一点要选好出路，这个世界始终是看脸的，别耽搁了。
但严佳芝始终认为路是靠脚走出来的，而不是靠脸。当时，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爸妈时，两人一致赞同，觉得女儿有出息有骨气。
时至今天严家姆妈终于后悔了。每次别人在朋友圈晒女婿的豪车，女婿的豪礼时，她只能默默点个赞，顺便怀念被自己撵走的，以及素未谋面的各种医生准女婿。
本来也没什么，严家姆妈自认判断失误，对严佳芝单身不恋爱的状态可以忍受，直到邻居家女儿传来出嫁的消息，她终于不淡定了。两家互不对付数年，严家姆妈输谁都不能输给他们家。
“严佳芝，这次相亲对象是妈妈的同事的邻居的儿子的老师的亲戚的外甥的同班同学，是三个科技公司老板，很厉害的。”严家姆妈积极地向女儿推荐人选。
“科技公司老板，有多厉害，姓马还是姓李啊？”
“人家姓万，家财万贯的万！”
在一旁捣鼓学校公众号的严宁一下子笑出声来，被严家姆妈怒瞪。
“小屁孩懂什么，给你姐找个好姐夫，你能少奋斗二十年。”
严宁偏要和严家姆妈作对：“以后我就当个房东，把我们家房子租出去，市中心大平层，不用上班每月都能赚上几万还不交税，不要忒适意。”
“你小子！滚！”严家姆妈举起了鸡毛掸子。
严宁见势，赶紧躲到了严家爷叔的身后，严家爷叔喝着茶叶茶，淡定地对他摇了摇头。
“你敢顶撞你妈，我也帮不了你，因为……”
鸡毛掸子狠狠落在严家爷叔的头顶，震歪了他的眼镜。
“……因为你妈连我也打啊。”
“都是你这个温暾水，教出来没出息的儿子！”严家姆妈叉腰咆哮道，手下的鸡毛掸子一下又一下地抽在爷俩身上，抽得他们嗷嗷直叫。
在旁观战的严佳芝此刻哪还敢说出一个“不”字。
在严家，严家姆妈是唯一的领袖和女王。为了不被亲妈的鸡毛掸子追杀，为了能显示出自己有出息，当然，更多是为了能够有效阻止第二次见面，相亲那天严佳芝使出浑身解数。
她推开茶馆的玻璃门，微风托起随意搭载肩膀的小香外套，手腕上同款的腕表反射着秋日的旭阳，墨镜下的面容精致而优雅，随意搭配的首饰是罕见又有品位的伊斯坦布尔邪眼挂坠。
仿佛自带时尚大片背景乐，高知、高雅、高收入的“三高”女性气场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她。
“最近公司董事会很多事，走不开，日子改了又改，请柏阿姨见谅。”严佳芝落座，将大牌限量款手拿包搁在桌上。这只小包花了她半年的薪水，不到重要场合绝对不舍得拿出来。
介绍人柏阿姨根本没听明白，只觉得严佳芝从事的行业一定“高大上”。
早知道严家姆妈的女儿很优秀，没想到竟然能优秀到这种程度，敢情不是给她介绍给世界五百强高管，档次还真够不上。
刚一落座，严家姆妈就给了严佳芝一个眼色：“低调点，你是来相亲的，不是来走红毯的。”话虽然这么说，但在柏阿姨惊艳的目光下，严家姆妈浑身舒畅，心情好得不得了。
严佳芝抬了抬眉毛，对着对面的柏阿姨展现出了优雅的笑容，抿了一口茶。
“严佳芝啊，你放心，严家姆妈拜托我寻的男孩一定是最优秀的。这小万，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硕士毕业，年纪轻轻就是三家科创公司的老板，性格特别好，人长得也俊俏。”
“是吗？真是劳烦柏阿姨了。”严佳芝波澜不惊。
柏阿姨不禁对她另眼相待，别的小姑娘一听对方是老板，还是三家公司的老板眼睛都发绿了，严家女儿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
那其实是因为，严佳芝对严家姆妈选择的未来女婿的眼光早就失望。
严家姆妈只重财力，对外貌要求基本为零，什么“雷震子”“米其林”“小矮人”，她统统都见识过。
不过对付严家姆妈安排的相亲对象，严佳芝也自有一套。她只需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高消费女神模样，外加点文艺女青年的高雅与矜持，并摆明不结婚手都不让摸的态度，那些没什么实力又着急找老婆的男人就会自动退散。
毕竟大家都是来找对象过日子的，谁没事请一尊女神像回去供着。
严家姆妈小声说道：“这个万泽熙和以往的都不一样，你别再搞砸了，人家要学历有学历，要外貌有外貌，特别是父母双亡这一点，我最喜欢。”
严佳芝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有人推门进来，是相亲男子姗姗来迟。
青年的脸上因一路跑来而露出薄薄的红晕，皮肤显得更加白皙，深刻的五官透着俊俏的灵气。他在看清严佳芝的瞬间，垂下了眼，推了推学究气的黑框眼镜，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我是Jesse，万泽熙……”
万泽熙的声线与他的人一样，散发着一种介于学生与职场人之间的纯净，像是校园偶像剧里的白衣少年。
只不过……他几岁啊？看上去和严宁差不多大！
自从严家姆妈对未来女婿不限体型、不限发量，不限身高之后，连年龄也没有底线了。
不愧是中国好媒人，柏阿姨立刻就能给圆回来：“别看我们小万面相小，其实他也不小了，属狗的。”
属狗？小六岁？！
严家姆妈赶紧朝女儿使了个眼色，牢牢抓住她的手。
“先互相了解一下啊！”严家姆妈的手劲大得险些把她骨头都捏碎。
严佳芝败下阵来。她揉着手腕，不得不扬起职业的笑容，看向对面的青年。
“万先生是麻省理工毕业，不知道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材料工程学。”万泽熙认真补充道，“电子皮肤方向。”
这两个名词严佳芝不知道具体含义，只是在哪篇文章里见过，但她偏偏要显摆一下自己靠博览公众号积累起来的学识。
“可穿戴设备？行业前景不错。上次我去瑞典的时候，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未来二十年是可穿戴设备的蓝海。”她评价道，“万先生果然有先见之明。”
明明只是客气的话，万泽熙却因此长睫毛轻颤，露出一抹腼腆的笑来。他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满是被褒奖后的欣喜，以及掩饰不住的期许。
严佳芝微微挑眉。毕竟男人都是感官动物，相亲场上第一眼就被她精心装扮捕获到的不在少数，但不带杂念的欢喜之情，她还是首次见到。
比严佳芝更心急的严家姆妈把她挤到一边，开口问正题：“万先生，听说你是三家科技公司的老板？”
“是。”万泽熙双手交叠放在了桌上，身子向前倾着。
从玻璃窗外投来的日光从他洁白的衬衫上褪去，与之一起消散的竟还有前一秒的羞涩与腼腆。万泽熙镜片后的眼镜变得坚定而坦然，令严佳芝惊觉面前的青年犹如换了一个人。
他是职业的，哪怕带着校园里那份纯真，也是创办了三家企业的老板。
“伯母说的没错，前两家是在读书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创办的，离开学校之前就完成出售。现在我回国创业，虽是刚刚起步，但投资人和项目都已确定。在国内，尚无与电子皮肤相关的产业应用，万爱科技……就是我现在和朋友的公司正在做的智能手环项目，相信不用多少时日便可打出名气。”
他既不是吹嘘也绝非炫耀，只是进入了感兴趣的领域，自然而然地侃侃而谈。严佳芝从他身上看到了过去陆总的影子。陆总年轻时候，每每提及金金子的前景也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听上去你算得很清楚啊。”严佳芝觉得有趣。
“我只做有把握的事。”他确认无疑。
“所以，你们未来的盈利模式是怎样的？”
问题一出口，严佳芝马上遭到了严家姆妈的白眼：我叫你来是相亲的，不是来面试的！
眼看严家姆妈就要发作，如有神助，终于有人来解救她了。
“Jesse！”女孩凄厉的呼唤由远及近，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林娜宛若是一团蕾丝，扑向万泽熙。
她热泪盈眶，死死地拽住他的手臂，拼命摇晃：“Jesse，你不要我了？”
万泽熙呆了呆，像是被吓到：“林，林小姐？”
“昨天你还叫人家娜娜，今天就叫人家林小姐！”女孩嘟起了嘴，泪痕犹在，楚楚可怜。
“这位姑娘，你又是谁啊？”介绍人柏阿姨疑惑地问道
“我是Jesse的女朋友！”
此言一出，在座各位女性目瞪口呆。见过相亲带爸妈带同事带宠物的，还真没见过自带女友的！
周围喝茶的大家伙儿也快，周遭群众立刻竖起耳朵，就等着看大龄相亲剩女如何横刀夺爱，拆散小鲜肉和小妹妹。
严家姆妈就拍案而起：“好啊，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才把我优秀的女儿带来和你那什么邻居的儿子的老师的亲戚的外甥的同班同学见一见，没想到你介绍的是这样的。我要在朋友圈叫大家好好评评理！”严家姆妈边说边甩手而去。
柏阿姨赶紧追上去：“一定是误会，严家姆妈！有话好商量！”
而被留下收拾烂摊子的严佳芝则从容淡定，她低头地抿了一口茶，仿佛刚才的闹剧与她无关。
对面热情似火的女孩，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万泽熙。无论万泽熙如何挣扎，她都有办法逼迫他放弃抵抗。
万泽熙面红耳赤，急迫地想摆脱她。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严佳芝，眸光中竟藏着委屈。一双俏丽桃花眼，若不是用眼镜遮着，随意一挑便能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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