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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和你那个妈一样没有出息！”白老先生看着宴行那张脸，仿佛看到了他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小女儿，那个和他一样固执，认准了一件事打死也不回头的小女儿，是他一生最遗憾的痛苦，也是他最大的耻辱，因为他白立仁的女儿，嫁给了一个赌鬼！

他浑浊的眼眶泛红，但语气依旧恶劣的怒骂，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的孩子知道，他母亲做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她从小就不听我的，让她学医，她偏偏要去学跳舞，还跟学会了离经叛道，竟然跟那个赌鬼私奔，当初她但凡听我一句，也不会落到那个下场，跟着那个姓宴的过了几天好日子？年纪轻轻就死了！教出来的儿子居然跟她一个样，不知羞耻的跟一个男人搞在一起，甚至不顾伦理的绑架自己的舅舅！”

“我母亲曾说过，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离开那个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家，当初您阻止不了她跟我爸走，今天您也管不着我，我和什么人在一起也和你没关系。”宴行听到他那番话竟然意外的平静，面前这个按亲缘来说是他外公的老人，他也是第一次面对面相见，只从母亲只言片语的回忆中听说过这个人，更谈不上有什么亲情，他勾出一丝带着讥讽地笑。

“全球同性婚姻法已经颁布了一百多年，如今登记在册的同性夫夫全球超过一亿人，他们大多数人选择共同抚养一个或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世人也早已不会对这类人群投以偏见和歧视的目光，他们平凡普通尚且能包容，您作为医学界泰斗，现今仍然在知名医学院校挂名名誉校长，没想到还会有这样偏见、狭隘的思想。”

他未尽的话，像是在说也不过如此。

白老先生莫名琢磨出了这个意思，两道眉毛高高吊起，眼球因愤怒而凸出，皱纹纵横的脸颊变红了，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被宴行的话挑起了某种藏在心底的羞郝，他颤抖的手指指着宴行，像是想骂又突然自觉找不到立场，又气愤又憋屈，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你、你把你舅舅放了！我现在就要带他走！”

因为前几个孩子没有一个顺他的心意走学医的道路，这个最小的儿子是他最后的希望，好在白书意从小就愿意跟他学习，还在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医学上的天赋，像是老天给他的补偿，如今这个最小的儿子，才是他最在乎的。

“等我爱人醒了，他要是不想追究，我自然会送他回去。”

宴行扯下毛巾在手腕上缠了两道，临出门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微微转过身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问：“……小舅，我听说他最开始是姓贺？”

白老先生本来因为他的强硬态度刚要骂，就听到宴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啧了啧嘴，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面颊两侧的皮肉明显向上提了一下，突然涌起某种隐秘的自豪，“是，他刚出生我就让他随白家祖上最杰出的医学界大能贺太奶奶姓，他好在也没辜负我对他的期望，这一代小辈里，就数他最有出息。”

宴行对他们家里的事并不感兴趣，只随口道：“那后来怎么又改回白姓了？”

“他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整夜整夜说胡话，怎么治都治不好，后来终于醒了，哭着吵着要改名换姓。”白老先生也觉得很神奇，甚至无法用他所学去解释，“后来就给他改回了本姓，名字也改了，那场拖了半年多的大病就真的好了。”

宴行漆黑的眼眸淬出一丝凌冽锐利的暗芒，“他以前，叫什么？”

“贺知行。”白老先生奇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再次听到这三个字，所有的猜忌、怀疑、不解似乎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他的用力到几乎要将缠在手腕的毛巾捏成碎片，可脸上却诡异的平静，连冷峻的眉梢都没有一丝多余的跳动。

“没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一步一步走出医生办公室，只是他出门的那一刻还顺手将门关了起来，留白老先生在里面一头雾水。

沈灼的病房就在最里面那一间，宴行站在转角处远远的看着紧闭的白色木门，双手紧握成拳，他似踉跄般后退两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提在心口的那口气才敢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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